申云烟父亲离开的那天,她在埋葬母亲的墓碑前站了很久,久到天空开始下起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她也无知觉般伫立在原地。
她的父母,终于都离开了她。
她的前半生并不好过,母亲因为家暴在她六岁时自杀,她在父亲和继母的打骂声中长到12岁才被外婆接走。
后来一直到她22岁之前,十年她都没有踏进过那个家。
直到父亲被查出贪污,为了强占地皮买凶撞死了人,她名义上母亲哭着来求她,她才知道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她一个二十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干什么?
哦,原来是他们知道魏延对她有意思,知道魏延在那个圈子,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自己身上将申家的血缘关系剥离。
接到通知那天她和魏延刚吵完架,她泼了他一身咖啡。魏延气得发抖,说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无家可归,彷徨地在街上行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墓园。
她看着贴在墓碑上的母亲,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因为记忆早已经淡化,如果不是有照片,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母亲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一只手将她拉进伞下。
“你是疯了吗?你要是不想活了我给你个痛快!”魏延气得咬牙切齿,眼底的愤怒如火般想将她吞噬殆尽,可手上的伞却全向她倾斜。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肩上,弹起的水珠将他俊美的五官打湿,头发也全没了形象,如卷曲的落叶耷拉在额前,狼狈极了。
那时的她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嘴张了又张,最终只说出一句:
“你不是说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魏延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听到司机说她在墓园里站了几个小时后,不仅撇下公司里的一大堆事情,还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一路狂飙到这里,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可看着眼前人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沉默了好半晌后,他自嘲地说:
“看来疯的人不是你,是我。”
明明生气得快要爆炸,但是一听到她的消息,他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他自己都不懂自己对申云烟到底有多在乎。
后来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如初,就好像那些天的争吵从来不存在,他们也默契地从不提起那些天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后来两人都在默默改变,但他们的关系还是见不得光。
大家都知道申云烟属于魏延,但魏延却从来没承认过和她的关系。
他们分开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魏老太太的阻拦,还有太多没说开的事情。
魏延不说,她也不会问。
可渐渐的,她觉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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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三人开车到了附近的一个景区,申云烟看了看景区入门处商店外摆着的商品,一眼就认出其中有个和杨雯脖子上带着差不多的纪念项链。
所以,她们没有走错。
恰好杨姐那边没找到人打来了电话,傅初霁就赶紧告诉了他们位置。
因为担心杨姐来了以后找不到人,傅初霁就决定自己在门口等,让申云烟两人先进去找找看。
因为不是假期,又是冬季,所以景区内并没什么游客,两人走在绿意盎然的小道上分外安静。
应城的山水不似北方的高崇连绵,也不似南方的平缓。它陡峭崎岖,形状怪异,是典型的岩溶地貌,用本地人的话来说就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一山还比一山高。
所以对于城里长大的魏延来说,倒也挺稀奇。
申云烟不说话,可魏延却总忍不住找些话题:
“这里倒是很适合养老。”
申云烟没看他,只望着前方淡淡道:
“你不是讨厌南方湿气重吗?”
之前魏延出差到广深住了半个月,司机回来就和她说魏延有多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几乎每天都要换床单,一天不换就说被子闻起来有股味道,摸起来也是湿的。
魏延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故作镇定:
“我现在开始喜欢了不可以吗?”
申云烟学他挑眉,说:
“可以,那你就留下来住一辈子吧。”
魏延语塞,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去吧。”
申云烟工作了之后一直很忙,她能腾出最长的时间也就三天,他记得上回出门已经是几年前。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时间,申云烟也脱离了忙碌的医院,或许可以好好策划一场旅行,以增进两人的关系。
可这话说完申云烟却忽然笑了,她说:
“你觉得经历过一次折磨的人还会再给自己找罪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