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通过门房、林之孝、林之孝家的、红玉,曲曲折折的将事情禀到黛玉处。
黛玉听了,想到跛子闺女没有个兄弟依仗,以至被人欺凌,难免不哀及自身。
又庆幸,自家没有那样凉薄的亲戚。
“这事儿,荞哥儿怎么不让报给凤姐姐做主?”
红玉笑回道:“哥儿说,二奶奶给多了银子,心里正难受呢,不敢再拿这样的事儿扰她,之后若有什么采买花销工钱本钱上的麻烦,再报给二奶奶。”
黛玉弯了弯唇,“只你们家哥儿是个最厉害的,我和凤姐姐两个出了银子不算,还得给他劳心费力。”
红玉只陪笑。
黛玉这才问:“那跛子既早已过继出去,房契地契都是清楚明白的,他父母兄弟还来闹什么?”
红玉答道:“他亲父母那边说,他那两间铺面的租金一直都是他们收着的,那两间铺面就是跛子孝敬给他们的,只是没有写契书,所以那银子该他们收着,又说他们家只有一个闺女,迟早要嫁人,不想让他们两口子老了没依靠,死了也没人供香火,所以想让他们一家三口认祖归宗。”
“这可真是笑话了,”黛玉冷笑一声,不客气道:“那跛子原就是他们家过继出去给人承继香火的,这会儿来提什么认祖归宗,真是好大的脸。”
红玉道:“那跛子的媳妇闺女也是咬死不应的,那边又说过继个侄儿给他们家,又要给跛子闺女说亲,说给他儿媳妇娘家侄子,说如此一来,既是亲上加亲,往后也不怕有人欺负她没有兄弟。”
黛玉既伤心又气愤,恨了一阵,却也冷静下来替那跛子闺女权衡利弊。
红玉瞄着她的神情又道:“姑娘不知道,为这过继哪一个侄儿,嫁给哪一个儿媳妇的娘家侄子,那边也没闹明白呢。”
黛玉凝眉抬头。
红玉道:“那跛子爹娘除跛子外,还有三个儿子,个个都争着要把儿子过继给跛子,也个个都争着想把跛子闺女嫁回娘家。”
黛玉厌恶得眉头紧蹙,“你一直说跛子媳妇跛子闺女,那跛子自个儿是个什么心思?”
红玉道:“难为就难为在这处,那跛子就是个没主意的。”
“那跛子媳妇又是什么主意?”
红玉道:“跛子媳妇不愿过继,也不答应嫁女,她要给闺女招赘。”
黛玉听罢眉心不散,愈加伤心道:“招赘能招到什么好人家,等跛子夫妻没了,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又有一众豺狼虎豹的亲戚,如何护住家业,护住自个儿,只怕倒要被那赘婿给欺负死。”
红玉也是家里的独养女儿,又一向聪明要强,虽听表小姐说的是正理儿,却也不愿就此认命,便道:“姑娘不如先见见人?许那跛子闺女是个能撑得起门户的?若是不能,姑娘也好帮着劝一劝。”
“怎么见?我一个客居府上的孤女,怎么好见外头的人?”黛玉说着又自哀起来。
红玉笑回道:“前儿薛姨奶奶一家另迁到东北角上的一所幽静房舍,就把梨香院空了出来,那梨香院另有一门通街,是我们哥儿老早就看中的,现守着梨香院的只有两个婆子,仗着年纪只认银子,不大守规矩,我使法子打发了她们,再把那跛子闺女请来,姑娘在梨香院见一见可好?”
黛玉见她想得周到,便应了。
红玉自去安排。
等红玉来回跛子闺女已经请到梨香院时,黛玉仍出神想着跛子一家的事儿,越想越将那跛子闺女代入了自己,想那跛子闺女的叔伯爷奶虽不堪了些,可爹娘尚在,还可为她谋划,不似自个儿这般,真个儿孤苦无依,不知道往后在哪一处。
怀着这般自苦的情绪,行到梨香院见到跛子闺女时,黛玉却瞠目呆住了。
从没见过这样壮硕的姑娘。
跛子闺女和红玉一样的年纪,却比红玉高了一个头还多,身子更是比两个红玉还宽还厚,头发粗黑油亮,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像一个巨型的福娃娃,但因双目太过黝黑有神,故没有福娃娃的和气,反而多一份狠厉。
随着步近,黛玉将手帕轻轻凑到鼻下,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气味,荣国府的院子,即便空着,也是有人洒扫庭除的。
跛子闺女正学着红玉给黛玉见礼,见状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大方洪亮的回道:“请姑娘见谅,我身上的气味不好闻,站远一些给姑娘回话。”
黛玉见她神色坦然,越发奇了,“你身上是什么气味?”
跛子闺女乐呵呵回道:“说出来怕污了姑娘的耳朵,从前儿听胡同里的马爷爷家说了拆迁的事儿,我和我娘就想着那边必定要来闹,他们人多,我和我娘怕吃亏,嘿嘿,就特意留了两日的马桶没倒。”
跛子闺女说得很得意。
黛玉先是一怔,又噗的笑开了,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扶着紫鹃,直笑弯了腰。
见到这样的,哪还能生出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