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桃花眼,像极了哥哥。
明明他没有笑,但那双桃花眼总是多情,好似带着笑意。
张末璃记得,多年前,在码头见到二月红的第一眼时,他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日午后的阳光正好落在他青涩的脸上,令她恍若见到了少年时的哥哥。
所以她当时的神情是错愕的。
他与哥哥有些地方太像了,也是一顾倾人城的风流少年郎,。
温柔的外表下,有一颗蛇蝎心肠。
只不过,哥哥比他更狠些,更加不择手段,这盘名为长生的棋局,他甚至将自己的生命当做赌注。
或许二月红少年时,红家对他再怎么严厉,他毕竟是少爷,而哥哥却是从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爬上来的,比二月红多了些野草般的韧劲。
“二爷有什么话在此说罢。”
她的话音刚落,张起灵却将大氅盖在她的身上,替她整理好衣角,转身离开了,似是为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能张起灵根本知道二月红要说些什么。
待到就剩下二人,二月红反而无法开口。
良久。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经过岁月的雕琢,他的眼神中多了份平静。
她只笑笑,没说话。
她依旧是那双清澈至极的眸子,仿佛不曾有任何感情,昏黄的灯火下,是她无瑕的肌肤,永远定格的容颜。
她不曾衰老。
也就是那一刻,二月红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释怀了。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明白,没结果的。他们仅仅是彼此生命中,偶然相交的一点,之后便会背道而驰。
但他无限停留在这一点上,不愿出戏,沉溺于这零星的情愫。
“你太细腻,他很难懂你。”
或是触及心灵,张末璃的神色稍稍变化,看向远方的灯笼,道:“或许,寄希望于别人懂自己,本来就是错的。”
“有道理。”
“其实,我羡慕你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
他笑了,眉眼温和,道:“可你这样想,便是不给人懂你的机会。”
“或许吧。”她看向二月红的眼,“我也没想过谁会伴我一生。”
“这确实很像你。”永远是风,不曾预想在任何人身边停留,“但这会让想抓住你的人很累。”
她长呼出一口气,笑了,“二爷,人是会变的。”就像张遥会死,张坤会失忆,她注定不会拥有任何人,但她现在在努力学着,至少拥有自己。
“但有些东西不会变。”
“自然。”她轻扯嘴角,有些不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那些幸运的人,都会这样讲。
二月红朝她递上一张喜帖,“若张小姐方便,昼时可来婚宴赏光。”
翻开喜帖,是行云流水的小楷,字如其人,出自二月红亲笔。
瞬间,她的脑中浮现出二月红夜以继日,不厌其烦亲自地书写上百张喜帖的样子,他必定是爱极了新娘的。
“夫人有福气。”她道。
“有她是我的福气。”二月红眉眼温和,不再像年少时那般桀骜,他尖尖的下巴缩在狐裘里,真的像极了哥哥。
见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同寻常,他轻轻笑了笑,道:“其实张小姐一直在透过我看其他人。”
“你很像他,但有时又完全不像。”她直言道。
二月红听罢,边笑边摇头,缓缓地走了,天飘下轻盈的雪花,他逐渐消失在雪色之中,好像从未来过般,了无痕迹。
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
不知道为何,她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是的,她是敏感的,她害怕孤独,即便说着那些逞强的话,不断告诉自己没人会陪她到最后。
可这是事实。
此时,眼前出现了那件熟悉又陌生的军装,松柏淡香随之而来,直到来人在她面前站定。
张起灵并没有开口,而是摘下皮质的手套,颀长白皙的手指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手上是混合着皮革和烟草的味道,在雪夜中格外清冷。
她哭,是因为她在和自己的过去告别。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二月红,张启山,张副官,包括张起灵,大家都会变,她再也不能回到当年在张府那段时光。
长沙终将成为旧梦,无论她愿不愿醒来,时光总会推着她往前走。或许时光本不存在,只是众人都在变化,这变化推着她在向前走。
她知道,二月红来见自己,也是在和他的年少告别。
她忽然攥住张起灵的手,道:“曾经二月红有意于我,如今他已觅得良缘,人总会变的,阿坤。”
“爱,是会变的,你看,如今他已经爱别人了。”
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