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安克赫娜蒙回答,嗓音很轻柔,像是羽毛划过耳廓,“您也可以称呼我为‘安赫’。”
法老却沉默了,又问了一遍,“你的名字是这个吗?”
安克赫娜蒙想回答“是”,但不知为什么,面对他的询问,她却说不出话了。
她的回答,实在是没必要。
又或许,只是不想对一个愿意付出自己最大善意的人说谎。
“请称呼我为‘安克赫娜蒙’,陛下。”
她这样回答了。
然后,她忽而笑了,她问:“您呢?陛下,您叫什么名字?”
奥索尔孔的喉头动了动,发觉自己似乎在那个瞬间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个遥远的名字在他心中浮现,他知道在埃及,真名蕴含着魔力,理智在告诫他不要将自己沉沦在沙海,而魔鬼附身了他,魔鬼麻痹了他,魔鬼念出了那个名字:
“森穆特。”
在埃及的神话之中,太阳神拉拥有至高的权力,而他深爱的女儿伊西斯为了探究拉的真名所蕴含的魔法,创造出了一条恶毒的眼镜蛇,毒蛇使拉神痛苦不堪,伊西斯以拯救的名义,用她狠毒的心肠,骗取了拉的真名,获得了此世最神秘的魔法。
我们伟大的法老,他是那样的坦诚和愚蠢。他和他的父亲犯下相同的错误,将自己无人知晓的真名,托付给了一条恶毒的眼镜蛇。
整个孟菲斯都在传言,法老无可遏制地爱上了一个奴隶。他的要为她在底比斯建造一座独一无二的宫殿,要招揽全埃及最好的艺人为她取乐,要搜寻各地的至宝来博取她的欢心,甚至想将一个奴隶立为王后。
伊布杜知道,这些所谓的传言几乎都拥有着令人惊讶的可信度。而能够将法老的一言一行如此清楚的传遍王都,除了多嘴的侍从,必定少不了维西尔家的推波助澜。
更让伊布杜担心的是法老的状态。
奥索尔孔在上个月提出了要为安克赫娜蒙修建陵寝与雕像的诉求,遭到了神殿祭司们的强烈反对,称法老被享乐蒙蔽了双眼,让卑贱之人的污浊侵蚀了拉的光辉。
说出这话的祭司在下一刻就被法老的赫卡权杖砸中脑袋。
鲜血迸溅到了法老的脸上,祭司断气时医官才从安克赫娜蒙那里赶过来。
这不是法老第二次如此草率地杀死一位神职,甚至这位祭司是属于阿蒙神的,可以称为法老的拥护者,比起六年前,法老所展现的暴戾与失控,似乎更加深刻。
在大神官反应迅速的跪下谢罪并请求传见医官时,法老只是神情漠然地警告众人,“我是埃及的法老,是拉的儿子,在这片受到阿蒙拉庇护的土地上,不会有被魔鬼沾染之人。”
伊布杜对法老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在传唤医官时故意叫走他的女子,伊布杜也实在无法认同她会有多善良。
死去的祭司是阿蒙一派,身为法老宠爱的妃子,这样无理取闹地叫走神殿传唤的医官也太过不识好歹。
在孟菲斯,普塔神的第一祭司自然是由维西尔-阿佩尔担任,其次则是从赫里奥波里斯来的拉神第一祭司梅卡。随着王室对阿蒙神信仰的支持,梅卡一脉早已与王室达成共识,梅卡的姐姐正是早逝的先王后,作为两族同气连枝的证明,奥索尔孔在十几岁时便娶了梅卡的女儿贝尼芮布,成为现任的王后。
那些传言之中,或许唯有将安克赫娜蒙立为王后一件事,称得上空穴来风。
这件事的阻力可比为安克赫娜蒙建造陵寝要艰难得多。
拉神的光辉向来覆盖埃及的每一寸土地,普塔却主要集中于孟菲斯,最初尊崇阿蒙的法老就一直在试图转化拉神的信仰,将拉与阿蒙合体,称之为“阿蒙拉”。
谁不喜欢太阳呢。
温暖的,灿烂的,高傲的,慷慨的,甚至暴戾的。
伊布杜算是阿蒙的祭司之一,还负责着法老的守卫,拥有每天出入王宫的机会。王国军队也有不少追随法老的小贵族,没几天就忍不住找到伊布杜请求他发声劝谏。
伊布杜不愿意得罪他们,却认为自己的发声是对法老的不信任,尽管他也认为法老近来有些太沉伦了。
他试图将这些说给他们听,可他们仍显得忧心忡忡。最后,伊布杜只好答应他们去劝说法老,但之后法老怎么做,希望他们相信自己的君主。
贵族们纷纷表了忠心,伊布杜也理解他们。都是追随法老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勇士,法老在少年时就有着自己的宏图大志,并用一场又一场胜利获得了大家的信任,前法老为他准备了如此多的条件与责任,没有人会认为他会是一个无能昏庸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