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英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端木棋拽了衣角,直往外走。宁若英忙问怎么回事,端木棋仍是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却见一匹白马拴在客栈门外,端木棋指了指马背,意思让宁若英与她共骑,一起去南宫世家。宁若英点点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一把将端木棋拎坐在自己身前,双足轻踢马腹。这白马长嘶一声,直往街道上奔去。
宁若英又问她‘梅大哥不行了’到底是甚么意思,端木棋勉力控制住情绪,才道:“梅大哥恐怕活不过今晚了。他想你想得紧,却不准我来找你的。我是偷偷出来的,等会儿你便在窗外看他一眼吧。”宁若英满心疑窦,问道:“我们早晨在大明寺门口分别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在南宫世家出事了?既出了事,为何还会留在南宫世家?”
端木棋道:“他不是在南宫世家出事的,画姊姊都哭昏过好几次了。梅大哥都告诉我们了,其实他是在西夏出事的,他们想逃离西夏哪里那般容易?何况还要带走西夏世子的娘亲,那个世子叫宁甚么……”宁若英道:“宁明理,我弟弟。”端木棋道:“对,叫宁明理。这人带了一品狼骑李赞延和若干三品狼骑追捕梅大哥他们。梅大哥以自己作饵,引开宁明理,但很快被李赞延他们追上了。梅大哥将世子娘亲留给他的信笺给世子看,好让他知道宁女侠是自己要走,而非被自己绑走的。谁知那宁明理得知他娘亲是自己要离开的,更是气恼。”
宁若英想起宁明理曾说过自己只在乎娘亲一人,如今娘亲重回中原,他心中定会生出被遗弃之怨气,只不知他到底会干出甚么事情来。
却听端木棋续道:“那宁明理从三品狼骑人群中推出二个骑着马的俘虏,却是李兴伤和裴三爷,他问梅大哥要带他们一起回中原,还是亲眼看着他们即刻被斩于马下。梅大哥自然是要救他们的。那宁明理便拿出一盒毒药来,里面有四五种不同颜色的毒丸,对梅大哥说道:‘梅寒卿,你若想从我手中救一个人,你就服下一颗毒丸。多救一个,便多服一颗,到时候你死的时候便会多受一种折磨,我这毒丸都是唐门奇毒,蓝色毁肝,红色断肠,黄色裂心,绿色……’梅大哥打断他的话,说算来算去,他要救的不过宁女侠、李兴伤和裴三爷三人,三颗毒丸就够了,剩余的颜色便不用介绍了。”
端木棋忽感双臂一紧,知道是宁姊姊心绪激动,不自主地夹紧了双臂。端木棋道:“梅大哥说了,他与你娘亲特意挑了两匹好马赶路,李兴伤和裴三爷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能到扬州。”宁若英点点头,问道:“后来又怎样?”端木棋续道:“那宁明理让梅大哥可要考虑清楚,到时候发作起来,仅一种毒痛便叫常人难以忍受。梅大哥却说不管多少种痛楚,不过只是一死罢了,却能救出三人,这买卖不亏。于是梅大哥便真的服下三颗毒丸,不料那宁明理又逼他吃了一颗暂时压制毒性的药,说是一定要梅大哥惨死在宁姊姊你的面前,他才痛快。”
宁若英鼻头一酸,难怪今天早晨梅大哥借故离开众人,跑到南宫世家去,原来不是与红颜知己相会,而是独自一人等死去了。
没过多久,白马驮着二女来到南宫世家门外,早有仆人上前扶下她们。宁若英跟在端木棋身后,一路往后院走去,迎面遇见好几个医者郎中垂头丧气地从后院走出来,想来是南宫世家请来的名医,却都对梅寒卿的毒症无能为力。
二人来到一间厢房外,端木棋让宁若英站在窗外看着,自己径直走了进去。宁若英隔着纱窗,看见梅寒卿半倚在床上,面色发青,嘴唇毫无血色,她如何再忍得住难过,泪珠又簌簌落下。却听屋内梅寒卿有气无力地笑道:“端木妹子,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时间?不会是偷偷跑去找你宁姊姊了吧?”端木棋片语未吐,却被梅大哥说破心思,自是一惊,不由得往窗口看去。梅寒卿顺着她的目光,也抬眼往窗外人影处一瞧,那身影不是宁若英又是哪个?他苦笑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宁若英抹去眼泪,怎料一迈进屋子,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走到床前,握起梅寒卿冰冷发青的手,道:“梅大哥,你何苦瞒着我?”梅寒卿仍是挤出个笑脸,说道:“中毒而亡,恐怕难看得紧,我还是希望你最后记得的,是我风流倜傥的模样。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我与若英姑娘你啊,是同一种人。你明明喜欢陆云白,却愿意去成全他与左采葵,我也是一样的心思……你那日在杀熊岭为了救活陆云白,可以替他吮吸蛇毒,以命换命。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傻瓜……唉,偏偏我也是。”
宁若英忽地察觉梅大哥的手微颤起来,再看他紧咬双腮,额上析出冷汗,显然毒痛发作,异常难受。宁若英想起这三毒分别毁肝、断肠、裂心,绝非寻常痛楚所能相比,忙用双手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哈出热气为他驱寒,过了好一阵,梅寒卿渐渐松弛下来,想来这一阵痛楚被他熬过去了。
梅寒卿睁开半是血丝的双眼,对宁若英说道:“将来……你遇见你弟弟,告诉他,我梅寒卿……受他三毒之痛,却未曾……吭过一声。”
宁若英道:“我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