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枫原万叶本人听到他的这番话绷不绷得住。
站在发光的御守前,耳边响起的是曾经枫原家主对万叶的教诲——
【身在人间,心向山水。我们枫原家世代传承皆如此。】
“我们津岛家的传承在青森一带首屈一指。”
【这个家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万叶。】
“你是津岛家的继承人,修治。”
【到那时,你可莫忘了本心。】
“到那时,你的任务就是要让津岛家重新崛起。”
接过御守,这种微妙的既视感让太宰治有些不爽。
他接下来放置供物的动作开始加快,不再像之前一样带着闲逛的心态。第二个御守获取难度明显增加,即使贴地找,没放过任何角落,他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直到贴着左右两边墙慢慢走发现楼梯旁边还有一个小拐角才堪堪看到露出的御守。
随着进度的增加,导致枫原家败落的雷电五传事件逐渐在他脑海里拼凑完整。
那些象征着过往枫原家辉煌的盆景随之落灰无人问津,但既然这些盆景大咧咧地摆在这里,太宰治就没有不动的道理。
随着石景缓缓转动,窗外透出亮光,照映出枫原父子过往的影子。同样是关于盆景展开的一次对话。
【……万叶,我希望你记得一件事。家族固然重要,人却也不能拘泥于此。】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无趣的生活,就丢下一切出去走走,切记,不要让生活束缚了你。】
【几代人的痛苦……就到今天为止吧。从今往后,卸下担子生活。】
太宰治“啧”了一声。
枫原万叶,未必太过好运了些。这些家族的大人,居然会重视后代的未来吗?这样一个大家族在没落时,居然希望后代去选择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振兴家族”。
即使不愿承认,在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被触动的一刻,他开始正视“枫原万叶”这个人。他们相似而不相同的命运转折吸引着太宰治更加深入地去探索他的秘密。
枫原万叶的幻影端坐在案旁,似乎在沉思什么。
太宰治索性推开最后一扇门。
眼前的黑白一切像极了默片里的场景。
他伸出手,上面依然缠绕着绷带,但这明显不是他的手。
这是枫原万叶的身体。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跑,越往上走廊越残破,不时掠过万叶旧日的残影。支离破碎,而且空无一人。
不知从何时起,太宰治发现万叶身体旁边萦绕着一个似乎有着自我意识的雷球。它跟着这具身体,一直到万叶离开稻妻左右,周围都是雾,这个球一直走在前面带着他前进。前进的路,都在它身后浮现。
最后画面变成灰白,视角由背后变成横屏,但方向又和普通横屏游戏不一样,是从右往左走。旅者溯时间长河而行,发现现在这个风轻云淡看破世俗的早成少年,也曾经有迷茫痛苦而不知所措的时候。
“……枫原家的没落具象化?”
太宰治无法控制身体的运行,或者说,他现在就像是在看以枫原万叶为第一视角的跑酷游戏。
泛着迷雾的世界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回廊,枫原万叶在破碎的空间中持续前进,甚至击退了几次穿着重甲的士兵。
在逃避士兵的追击登上[死兆星]号的瞬间,枫原万叶下意识地回头,连带着身体里的太宰治看到了停留在原地的雷球。
“我常在雨中赶路,难免被雨水迷住眼睛,有许多次,几乎看不清前方。终有一日抵达了山巅,自顶峰望去,云在脚下,耳畔唯有有清风袅袅。真正的高山——真正的空明澄澈之心,无我无恨无念无怨。踏上旅途吧,我即是清风,再长的路也会相遇,人生尚未结束,何处不是故乡。”
“你见证了过去的我,还与他告别。等你亲眼看完属于我的一切,它们才真正成为历史。”枫原万叶的声音响起,明显是在对太宰治说话,“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与他人的牵绊,而非对自己的苛责。”
【“再长的路也会有相遇,试着为这份羁绊而驻足吧。”】
【心至空处,天地万物皆为空。
行至净澈,万物天地皆为净。】
“……明明你现在也没多大。”两个人离家颠沛流离的年纪相似,枫原万叶用这种口吻对他说教未免过于可笑,而且还说中了,那就更可笑了,“这种东西傻子才会信。”
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在山巅,少年拾起长笛,秘境开始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