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是合成木制作,人为使用频率高,加上湿度磨损,在接缝处已经脆烂。
从前有床垫时候坐上去,分散重量睡起来顶多“咯吱咯吱”地响,现在王福明一屁股坐下去,直接给干碎了。
他的身子折起来,只剩肩膀上方和膝盖下方露出来,双脚双手还在晃动着挣扎。
周存瞧着,走到床边,一手从肩膀环过去,一手掠过膝盖窝,将人直接环着抱住,一使劲,提了上来。
即便是王福明老了,身高缩了一截,体态也少轻盈些,可体重基数还是摆在这。周存便是有意联系过肌肉力量,也不能一直把人抱着。
只是床衔是没法坐了,他眼神漂移一瞬,最后落在飘窗上。
灰多,上面放着几棵有彩色石子的花盆,植物已经凋谢枯萎了,看这形状应该是仙人柱类的植物。
周存小心翼翼把王福明放下来,坐在飘窗上,又蹲下来,给他的裤子拍灰。
刚一拍,挥手的风带动一层的灰,又落在了大腿上,还黏了些在周存湿润的衣服上。
真是没必要。
他怎么尽在做些无用功。
“你坐着,我把你看。”周存说着,起身去到衣柜旁。
铁质的衣柜皮,外面已经锈迹斑斑,手指一附上去,能落一地的漆灰。
周存收回手,黏一下手指上的灰色漆皮,没黏掉,又用湿衣服擦了一下,还是没掉。
不该手贱。
他也没管了,开始清理起王福明的衣物。
里面的铁皮尚好,衣服保存还算完整,樟脑丸的气味夹杂着一股草药味,头一探进去,随机就能杀死一个嗅觉敏锐的人。
好在这两天气温起伏大,周存的鼻炎犯了,比起鼻子的感知,眼睛刺痛的反应更大些。
泳裤有,王福明还真没短裤。
外套有,冬天棉服就两件,春秋装有三件,都是深蓝色。
里衣和裤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带回去,还剩些零散的。基本已经洗变色,有些部位甚至一团都是白色的,只有中间有一个黄色的点。
想来应该是吃饭时候溅上了油污,想要洗干净,只得用力揉搓,没想到油点子没洗干净,边缘的布料洗变色了。
这也是无用功。
还有些衣服领口袖口松了,看起来散散垮垮,这些是没必要穿的。先扔到一处,改空了来坐大扫除时候能用来擦地,打扫干净就能出租去。
他想着,挑挑拣拣的行囊真没几件,看来王福明这些年过得一般。
“我是不是很没用?”王福明坐在窗台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有关价值的问题。
周存衣服平放在床板上,开始折叠,也没抬头:“没有,你很有用的,你不是带领了十几年的货船吗?一直是船长。”
功勋,荣誉,奖章。
这是每个人挂在面子上的东西,老人追忆起来更是夸大其词。
“以前做了妇联主席,什么家里矛盾,都给我劝服了。”
“游泳教练,之前那姓孙的知道吧,小时候我还带过他几天,更别说现在救援队里的人,简直就是菩萨。”
“当老师这辈子,也没混成个什么名堂,不过一会去,走街窜巷的,哪哪见了不叫我一声高老师。”
他们讲起来眉飞色舞,不知积分真假,护工门面上拍手称赞,茶余饭后讲起又成了乐子。
和在船上的牌桌乐趣差不多。
说起来奇怪,即便是周存游离在护工圈,可或多或少有被迫入局的情况,从没听他们把王福明的事情拿出来单独笑笑。
人情世故,他还是得多加学习。
衣服叠法,也得多加学习。
几件衣服平铺在床上,不嫌脏和灰尘,反正拿回院里都得清洗消毒。只是左手臂交叠右手臂,下摆往上叠去,不断重复后,又松散开了。
真不知道那些同事阿姨是怎么帮老人把衣服规整起来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以前,是现在。”王福明似乎突然清醒了般,望着空荡的房间,发出低沉的哀鸣。
功勋包裹下的何止是面子,更有哀叹逝去的意思,倔强着想要证明自己有过用武之地。
周存抬头看他。
午后的太阳冒出,金色的一层光镀在王福明的背上,空气中的尘埃仿若金色的颗粒在闪耀。
阳光穿过他,在地上照出一个深黑色的影子。
一个老态龙钟的影子。
热烈的骄阳,以及颓废的老人,坐在窗边,都染上了泥土。
眼睛被气味刺伤,又因为阳光睁不开眼,周存没说话,重新低头,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
周存不愿意再整理,直接转头去下面翻到了一个床单,被废料的衣服压住。
他本意想要把衣服撑起来,但单手实在是费力,于是直接扯,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