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这里的一场大战仍是历历在目。
岛屿上的每一寸土、每一粒石都曾被毒血侵染,即便经过了海浪经年累月的冲刷,其中的毒性仍未减分毫。
此处环境恶劣,无一活物。被困在岛上的厉鬼冤魂,显然已相互撕斗多年,他们个个身负杀孽,且再难入轮回之境。
岛屿四面环海,借着朦胧月色远远望去,这地方倒真像是一处从海底归墟延伸出海面的禁忌之地。
岛的中心有一座山,山顶处立着一块白色的岩石,石柱颀长,好似一孤寂的男子,在一片苍凉之中守护和等待着什么。
女娲娘娘对它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走入魔障,再轻抚它说:“你生前已历尽七情八苦之罪,死后又遭受日曝雨淋、风吹浪打之刑,今劫数已满,快随我一道回去吧。”
话音方落,潜藏在海底的暗流瞬间化作九道势头强劲的巨大水蛟,在月出沧海之际,它们也一并从水中腾跃而起。
岛上阵法已解,渗透其间的毒血遂逐渐从四面八方汇入了石柱之中。月光洒在水蛟之间,为无处可去的亡魂铺就了一道道归家的桥。
直到最后,水蛟破碎成雪,它们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岛屿之上,又悄无声息地祛除了所有杀气怨念。
女娲将手掌摊开,一枚莹润饱满的珍珠随即飘到了她的手心里面。不出片刻,凝聚在石柱中的毒血竟然主动化解了所有毒性。
循着主人的心意,被净化之后的精血并没有选择忘却前尘,再世为人,而是选择了融入那枚珍珠,选择了继续去守护留存在里面的那一缕精魂气魄。
三月后,一条螣蛇意外从珍珠里破壳而出,在天地灵气的滋养哺育下,小蛇不久竟幻化出了一副女体人身。
女娲待她如师如母,不仅为她赐名“素曜”,允许她留在上清月府修炼,而且还破例让她跟随自己一同炼制补天神石。
千百年来,素曜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清除掉了潜伏在三界之中的许多妖兽,就连留在凡界的魔障邪气,也已被她大量吸食消化。
转眼世殊事异,每当看到西方那片飘渺的彩云时,素曜便会回想起以身殉道的先师。
忽而,一道明光闪过,随风抖动的红色衣摆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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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王母山上,狐族公子涂山忱正以一人之力抵挡着不断从上空倾泻而下的滚滚天火。
山顶的寒风犹如恶鬼的爪牙,此时此刻,它们正用力撕扯着少年的雪衣蓝衫。
涂山忱单膝触地,混入风中的火星早已灼伤了他布施结界的双手。噙在唇角的那点腥红,衬得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少年的千年修为即将耗尽,可是他的族人,眼下却仍未全部逃离火海。神界的天兵天将还在不断鞭笞着他虚弱的灵体,涂山忱死守于此,无异于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眼下,他只有爆破内丹,方能换得一次加固结界的机会。
王母山的草木与他灵性相通,当少年现出原形准备以命相搏之际,山上的生灵遂纷纷将自己微薄的灵力输送到了他逐渐破碎的内丹里。
“火神,让火再烧旺些。”九天之上,武曲星君一脸漠然地蹙着眉头说。
“是。”阵前的祝融正欲加大功力,不料仙阵上方却突然传来一声喝止,“住手。”
素曜一挥衣袖,浮在半空中的火葫芦随即像打铁花一般在诸天仙神的颅顶上爆炸开来。迸溅的火球落在众神身上,十万大军顿时响起哀嚎声一片。
素曜星君脚踏祥云,在飞越一片灿烂与狼藉之后,她随手将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抛向了凡间。
纯白的雪花融进涂山忱布设的结界里,不出片刻,王母山的外围便形成了一层更为坚硬牢固的霜花壳。仙凡两界电闪雷鸣,青丘终于等来了一场足以扑灭山火的大雨。
小狐狸内丹已碎,合眼之前,他仍坚持着回望了一眼迁徙途中的狐族子民。
素曜飘浮在通天桥的尽头,她的身后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金顶琉璃瓦牌楼。牌楼两侧的红柱上各有一联,上联四字为:天道化一;下联四字为:万界归墟。
“武曲星君,本君还未降下军令,你竟敢擅自发兵,该当何罪?”素曜面色冰冷,言语间颇具不怒自威之气势。
“我有何罪,帝君自有决断。此次征讨狐族,帝君虽命你为主帅,可在这之前,你却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帝君担心你无法担此重任,于是特命我来阵前协助于你。星君迟迟不来,我恐延误战机,因此才先行发兵,还望星君,勿怪。”从始至终,武曲都未曾下马向素曜见礼,他的态度极其傲慢,在场诸神皆能看得出来。
素曜倒不屑与之起口舌之争,她向来只会就事论事,如今武曲这厮犯了她的大忌,素曜自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任由他们再滥用神权下去。“你不愿听命于本君,本君也懒得同你计较,可你罔顾天道,滥杀无辜,以致下界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