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阿芙拉偏偏好像不懂将心比心几个字怎么写。
没关系。报复么,他是擅长的。
报复在他看来是最简单的事,何况他又很擅长拿捏她的痛点,她也很懂得怎么故作迎合地如数奉还。以往没限制她的活动时,这个时候他身上早就不是掐满指印就是挂满红痕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阿芙拉在他小臂上留下一块差点见血的牙印,他那时还在神秘事务司工作,早上走得急,没太关注身上的痕迹。
等中午开会时,他待在人数坐满的盛夏会议室中,想挽起衬衫袖子缓解一下高温带来的炎热,然而对着手臂上的印子凝滞两秒后,又原样把袖子放回去扣好。
会议从十二点半开到下午三点半,里德尔心里记着时,一秒钟都没有放过。
那之后阿芙拉整整三天别说走路,几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身怀魔法是件多幸运的事。
后来她身体越发不好,里德尔很少再这样磋磨她了,以免反过来给他自己找麻烦。
不过阿芙拉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因为后来她没什么机会再把他气疯过。但是事实证明,机会么,想找还是会有的。
她脑子里不断涌入以前的事,由于预见了接下来的痛苦,这一刻就更难熬了。
阿芙拉惨白着嘴唇看过去时,里德尔以为她要松口。但她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认命般把脸转过去,死死咬住嘴唇,指甲在皮带上掐出白痕,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给谁看。
许多年过去了,她手腕上那道伤疤还是很容易受到摩擦就发红,就仿佛那里的皮肤永远和别处不一样了。
试过多少去疤的魔药也没用,阿芙拉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像她这种连曼德拉草叶形状长得不对称都要遗憾一下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予以无视。
当初缝线的痕迹还在,爬在长长的疤痕上如同怪异的裂口。
两处疤痕,一处比一处深刻。
另一道伤疤刻在不为人见之处,此刻一样被磨得微微泛红。伤口位于大动脉经过的位置,当初差点要了她的命。
里德尔一边送力,一边端详那更为隐秘之处蜿蜒的疤痕,神情看上去异常冷静。
——说实话,这么一道“勋章”永久镌刻在细嫩的皮肤上,是够突兀的。
生理性的眼泪落在枕头上,阿芙拉很不想这样,但这是躯体面对疼痛的必然反应,她控制不了。
她甚至想,昨晚的事情搞得不是一般的砸,如果里德尔的怒气能以这种方式纾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种酷刑般的压力忽然消失了,这让阿芙拉喘了口气,迷茫地转过头去。
“怎么……”里德尔开口时声音很低,听得出来原本是想嘲讽她,话说出来却有一半都是无奈,“总是这么娇。”
下一秒,他俯身吻在那道疤痕上,吓得阿芙拉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里德尔!”
用不了多久,她连继续叫出他的名字都困难。
庄园内雾气吞吐,经久不散。
薄雾从窗缝中间挤进来,黏着在人的皮肤上,将阿芙拉裹挟在中间,拖着她不断往下沉,像要一直沉入地狱才罢休。
那团雾气蔓延到阿芙拉眼前,令她的视线模糊,又慢慢卷走她的思考能力。到最后她连头皮都在发麻,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推他:“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但里德尔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你是哪来的错觉认为你能说了算?”
她好似挣扎在人间与地狱的边缘,雾气织就了困住她的笼。每当她觉得这团雾气要放过她了,然后又总无数次颤抖着在他的掌控中向下沉潜。大脑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发生断片,一次次趋于空白。
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阿芙拉终于迟钝地发现,里德尔是在生气的,只是他生气的重点似乎发生了转移——因为昨晚那些事情的火气也有,但此刻他正在计较的显然不是这个。
阿芙拉发现她每次喊他的时候,里德尔那极重的报复心都要促使他做出点什么。屡次三番受到教训,就算是巴普洛夫实验也该形成效果了。
这种无声的怒意终于在她改称他“汤姆”后得以纾解,但还没有完全结束。
从以往的经验判断,阿芙拉很清楚这已是里德尔有意克制后的结果。但他像是惩罚她的后知后觉,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力度更重了。
死神好像就在旁边站着,举起镰刀时斩断的不是生命,而是她一切的理智与清醒,以及她过去那段仿佛已十分久远的与里德尔没有任何瓜葛的时光。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时空有千万种可能与走向,他们怎么就纠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时间在她断断续续却又无用的哀求和低泣声中一分一秒流逝,阿芙拉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昏睡过去。
她醒来时时值傍晚,她不确定里德尔是否在中间离开过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