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从庭院里传来,紧接着是维尔塔宁和托马斯先后进来。
维尔塔宁远远看到阿芙拉,急匆匆地说道:“里德尔马上回来,他今天心情非常差,你把握好分寸。”
托马斯并未阻止她向阿芙拉透露情报,看上去是两人商量好的。
雨腥气中混着浓郁的铁锈味,阿芙拉警惕地皱了皱鼻子:“发生什么了?”
这中间托马斯回来过,前几天他还说过,为了彻底促成霍华德和里德尔的合作,马尔福特地将生日宴提前了些,以此为借口邀请了不少贵族名流。鉴于前两次的不欢而散,里德尔似乎打算在条件上做些让步。
不过阿芙拉认为,那种让步不足以将他激怒到这个地步——甚至维尔塔宁和托马斯要特地赶在他前面回来通知她。里德尔是能预料到谈判这个结果的,否则早在阿芙拉搞砸酒会的那天晚上,他就应该发作了。所以,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
“他受伤了。”维尔塔宁也不好当着托马斯的面透露太多,“别问那么多,总之今晚谨慎些,我可不想忙到半夜再被叫回来给你配药。”
“里德尔受伤了?谁能伤到他?”阿芙拉吃了一惊。
“本来受伤的人应该是艾略特,但或许是对方将咒语放偏了。”维尔塔宁说完这句话,他们就听到门外传来新的响动,这让她机警地闭上了嘴,和托马斯一起退到一边。
阿芙拉抱臂站在大厅中,本想主动说点什么,但里德尔面色阴沉地走进来,同她擦肩而过时连眼神都没有斜一下,周围的空气也仿佛一瞬间冷却下来。
他身后没跟着其他人。
在他一言不发脱外套时,维尔塔宁谨慎地开口道:“我去配些药来吧。”
但里德尔只是抬抬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他的伤在肩膀处,大片血迹洇开在衬衫上,触目惊心。
尽管如此,维尔塔宁和托马斯也没有要违逆他的意思。两人恭敬地鞠了鞠身,同阿芙拉的视线短暂交汇过,便一同离开了。
沾血的外套被随意地扔在一边,里德尔则走到酒架旁边,开了一瓶陈酿龙舌兰。
酒精遇上血液的味道,冲撞出一种裹着血腥味的浓烈辛辣气息。
这种自虐般的行为曾不止一次地在他身上上演,不过比起单纯的情绪宣泄,阿芙拉会认为里德尔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印象深刻——只要牢牢记住现在经受的这份痛苦,往后就会想方设法避免再犯。
可他居然会失手被人伤成这样,说实话,在阿芙拉看来,这难以想象。
直觉告诉她,这事或许不像维尔塔宁三言两语说的那么简单,但她无法还原现场,更无法向里德尔追问。
在这样的境况中,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情绪,避免波及自身。
阿芙拉捡起掉在地毯上的外套,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里德尔忽然扭头看过来,用一种浸满毒药般冷锐的眼神盯着她,充满攻击性。
那眼神不像是人,而更像冷血动物在遇到风吹草动时做出的反射性动作。他眼里的血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可想而知最近的谈判和连日奔波让他多么疲惫,而他的思绪可能还停留在刚刚结束没多久的小型战役中,并没有完全拉回来。
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很久没有重现过了。当初在霍格沃茨的时候,里德尔被激怒到这个程度,总喜欢拿俱乐部里的学生或是正好撞在他气头上的倒霉蛋开刀,总之他是一定要将火发出来才算完——他什么时候情绪好转了,别人经受的折磨就什么时候结束。
他们真不该这时候让他回来,将这烫手山芋甩甩手丢给她。阿芙拉心中叹息道。尽管她也知道,里德尔要什么时候去哪里、做什么,没人能管得了。
她寻思找些什么开场白来打破沉默,并不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里德尔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不该喝酒。可是阿芙拉不会说这样带有劝诫意味的话,来给她自找麻烦。
“他们刚才已经走了。”阿芙拉声音平缓地说道,企图使这种紧张的气氛产生一点点的舒张。
“衣服扔了。”里德尔瞥了眼搭在她臂弯里的外套,嫌恶地说道。
那会使他回忆起当时场景中的种种不快,阿芙拉明白,毕竟她自己前阵子也才烧过一条裙子。
可就在此刻,她忽然没由来地联想到辛西娅的话,意识到她说的或许是对的。甚至在这一点上,辛西娅理解得要比阿芙拉更深刻,因为那是她在切身的经验教训中体会到的。
人们往往厌恶同不堪的过去联系在一起的事物,不止是因为它们曾见证过所有令人痛恨的时光,而且也是因为每次看见那些东西,当事人都要被迫再回忆一遍当时处境中的痛苦。
人的记忆是强大的、连续的、有连带性的。有时候你以为你忘了,其实它们只是静静地潜藏在深处,只待那一样与之有关的事物出现在眼前,一切噩梦又将卷土重来。
可是人毕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