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阿芙拉会想,如果他们能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就好了。
她可以随时回应他的心意而不必伴随着重重猜疑,可以对他说每当外面树影伴随着风息晃动时,她都会想到他比夜色更浓重的身影。
可是阿芙拉最后只是苦笑着把这些感情咽下去——你不会对一个认为全世界充满善意的孩子说恨,亦无法让一个生来不知爱为何物的人去理解爱。
她偶尔甚至觉得那不是里德尔的错,出身是他所不能选择的,即便把她扔到同样的处境里,阿芙拉也不敢说自己会做得更好。
正因为如此,她也有心软的时候。
里德尔曾控诉过她,可以无愧于任何人,唯独对他问心有愧。
阿芙拉从来不敢深想这句话。她怕万一想一想发现他说的有道理,自己就会像掉进沼泽般眼睛也不眨地陷下去。
她此刻甚至想对里德尔说——即便他不说那些话,该履行的承诺她还是会履行,也不会刻意挑起他和忒修斯之间的矛盾。
里德尔想要选票,同时他应允她不去抢夺老魔杖,他确实做到了。
阿芙拉时常觉得在里德尔这样的人面前,明明白白的交易反而比谈感情要容易得多——尽管她也需要警惕那交易中有没有陷阱。
她太有自知之明了,明白就算里德尔对她怀有一丝少时留存的感情,于他的欲望来说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年少暗生的情愫,那东西是没有根的。而她也无法对这样一种事物做出任何回应。
半晌,她踌躇着问:“你吃饭了吗?”
里德尔很快领会到她的意思:“你想在哪里吃?”
阿芙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这里还能听到大堂中沸反盈天的人声:“去外面吧。我可不想吃个饭还被一堆人编排感情生活。”
里德尔应允了,但也没有带她走得太远,两人就在霍格莫德解决过晚饭,然后他又将阿芙拉送回了学校。
第二天上午,他如约出现在学校门口,来接她去圣芒戈检查。
阿芙拉坐在外面等结果时,里德尔就和考夫特在办公室里交谈。她想,除了和她病情有关的问题,他们大概还要讨论麦西莫的事。
她坐在长廊中的椅子上,维尔塔宁就在护士站忙着配药。
里面两人迟迟没有结束谈话,阿芙拉只好百无聊赖地主动向她搭话:“很忙吗?”
维尔塔宁抬起头笑笑:“你可不像是会主动找我闲聊的样子。”
“我的确不会。”阿芙拉只糊弄着寒暄了一句,就懒得继续装下去,“你为什么要选择里德尔?”
她才要开口,阿芙拉就打断道:“别说是什么迫不得已,这种托辞连小孩都不会信的。”
“那你要我怎么说?个人志向吗?”维尔塔宁回味了一下,“不过,确实也可以说是个人志向。”
阿芙拉眼里的她无疑是瞎扯不打草稿:“个人志向促使你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你的志向还真独特,毕业之前填写表格时一定是那种被老师同学围观的类型吧。”
“我没有上过学,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盖勒特身边了。”这话让阿芙拉不禁略感歉意,但她自己反倒没觉得有什么,“跟在他身边有好也有不好——可以学到很多在学校里老师不会教你的东西,但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阿芙拉皱皱鼻子,想当然道:“他脾气是不是很差?”
维尔塔宁的回答出乎她意料:“其实大部分时间还好。他会尽可能优待追随他的人,但对待叛徒的残忍程度也是超乎一个人的想象的,以致于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脑子里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所以他的要求就是忠诚,而你背叛了他。”
“无所谓背叛不背叛。我父母因他而死,但他抚养我长大的恩情也不是虚假的。很久以前他就跟我说过,我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去留。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很像他那位旧时同道凯瑟琳——她那时还叫劳拉·帕尔默——在他身边的时候感受不到庇护的力量,可是一旦离开,外面那些痛恨他却无法伤害他的人就会一拥而上,让你顷刻间陷入人为刀俎的局面。”
阿芙拉从她这些间断的感想间联系起整个故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必须寻找下一个庇护所?”
“你也可以那么说。当初跟他走时我太小了,算是少不更事。后来长大才明白,原来有的路一旦选了就真的不能回头。”她说到这里,还是有些遗憾。
“你可以试着改变。凯瑟琳离开时处境不好,那时候人人都想找到盖勒特。现在他进了纽蒙迦德,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向他的旧部打听情报或是寻仇了。”
“你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维尔塔宁点点头,却没有采取她的建议,“阿芙拉,你比我幸运。你见过真正的自由,所以即便身陷囹圄也能记住那种向外追寻的力量。愿你一直如此。”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