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不同——有些东西在他的骨血中根深蒂固,那种东西很难撼动他的本性。
而里德尔的本性中到底有没有人性,答案几乎不需要怀疑。
如果他对谁有那么片刻的、些微的喜欢,也是比烈日下暴晒过后的月桂叶更为脆弱的东西——不说一触即破,她毋宁将这种情感当作里德尔施舍中的一种,不过是他的手段和谋略,是他随时都可以收回的一份恩典。若是将这样一种东西当作救命稻草,甚至奢望能够以此左右他的想法,都是少女天真可怜的妄想。
阿芙拉如今唯一庆幸之事,就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
因此,她只是冷眼看着里德尔。
当她浸泡在冰冷湖水中几欲窒息时,胸腔中曾燃起烈烈火焰;现如今病房里温暖如春,她的心反倒冷却下来。
他们僵持着,病房外面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麦格教授进来时,看到里德尔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阿芙拉则靠坐在床上,偏头望向窗外。
见到麦格进来,里德尔起身,微微颔首示意。
“汤姆,你也在?阿芙拉,你还没睡——邓布利多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知道,事关德国——我来看看你。”麦格教授走过来,温柔地察看了阿芙拉的情况,并检查了她今晚服用的药剂。
“庞弗雷夫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放心地说道。
阿芙拉疲倦地笑笑:“我没事了,教授,除了胸口还有点疼。不过以我的经验,这疼痛应该要过几天才能消失。”
麦格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克莱尔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酿成大祸。弗立维气坏了,来不及等到天亮就联系了她的家长。我们已经将她的过错进行记录,决定先让克莱尔回家待一阵子,并严厉警告她如果再有下一次,她将可能面临退学处分。”
阿芙拉点点头,对这种处罚没有异议。
“对了,我过来也是为了确认下克莱尔没有说谎。今晚的状况究竟是——”麦格意有所指地向里德尔那里瞥了几眼,“汤姆,现在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不如你先回去……”
阿芙拉由于呛过水,剧烈咳嗽两声打断了她:“里德尔待在这里没关系的,麦格教授。”
等喘息平稳后,阿芙拉抬头看了里德尔一眼。
他背着手,似笑非笑地回望她,似乎在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又像是在满怀兴味地验证她对他的忠诚——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根本毫不惧怕后果。
阿芙拉张张嘴:“我一向害怕蛇。这种东西冷血、残忍又有剧毒,就算在陆地上都会轻易要人性命,更别提今晚……我是在水里被它缠上的,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是里德尔及时赶来救了我,杰西卡可以作证。”
“杰西卡的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她也说那条蛇格外可怖。”麦格教授又例常询问了几句,不疑有他。
见阿芙拉伤情稳定,麦格不久便起身告辞。
等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里德尔才慢慢走过来,如同刚刚假寐醒来的猛兽巡视自己的领地。
“乖女孩。”他将刚才看的书放在阿芙拉膝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好休息,期待早日在课堂上看到你。”
他说完,满意地走向门口,似乎今晚的停留不过是为了确认一切顺利进行。
“哦,对了。”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了回头,“你的好朋友杰西卡,你应该想让她活得久一点,对吗?”
阿芙拉冷冷地说:“别忘了你和我立过牢不可破契约。想违约,你得先杀了我,但这样你也活不了,这是个死循环。”
“这就是你给我设的套?”他眯了眯眼,心意难测,“看来有人确实一直在成长,倒是我疏忽了?”
这个说法的确为她的谎言增添了一些说服力。
阿芙拉只觉得疲倦极了:“我不会闲着没事挑战你的底线,里德尔,但希望你也别挑战我的。”
她以为里德尔会愤怒,没准还会迁怒于她,没想到他一反常态,甚至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看上去有几分意外的愉悦。
里德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后,阿芙拉低头翻开那本书,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沉钝的淡香。翻开书页,里头的内容却极其讽刺——那是一本魔法世界的童话书。
深秋的夜风卷起干枯的落叶,轻轻拍打着窗棂。阿芙拉将那本书扔到一边,厌烦地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