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祈牵着马慢悠悠走在前面,沈念娇坐在马上。
马蹄声哒哒,成了寂静长街里最为清晰的声响。
弦月高挂于漆黑天幕,恬然月光轻轻洒落。
沈念娇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沈府的牌匾早隐没于沉沉夜色,唯有高挂的红灯笼成了暗夜一点点光芒。
“谢谢你。”沈念娇轻声道。
前面的人没听清,带点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他一双丹凤眼轻挑,月光下显出流丽的弧度。
沈念娇轻笑出声,“谢谢你带我出了沈家。这二十年来寄人篱下,在二叔的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今日有你相助,才狠狠出了口恶气。”
她笑起来一双杏眼弯弯,眼底似掬了一把细碎星子。
“谢什么?毕竟你是我娘子啊。”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沈念娇垂下眼,脸蛋微红。
虽然知道他心有所属,和她不过是阴差阳错地结为假夫妻,但乍一听娘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悸动。
到了新宅邸,傅长祈伸手,沈念娇握着他的手从马身翻下。
身上喜服华美厚重,披金镶玉,沈念娇没站稳,趔趄了下撞进傅长祈的怀里。
傅长祈上前一步,轻轻扶稳她。
“娘子怎这般热情?家门口就投怀送抱了?”
沈念娇不喜欢这句轻佻的调笑,抬头瞪了他一眼,便撇开他进了宅院。
傅长祈被她含羞带恼的眼风刮到,忙追上去,“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今日大喜,被宾客们调侃得昏了头,娘子莫怪我。”
沈念娇止住脚步,“你非得口口声声喊我娘子吗?”
傅长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小声地问:“那唤你什么呢?不喊娘子,喊娇娇吗?”
“娇娇?”沈念娇皱眉。
“你丫鬟翠玉说的,你父母在世时喊你娇娇。”
沈念娇黯淡垂眸,“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喊我念娇吧。”
“好,念娇。”傅长祈察言观色,怕勾起沈念娇的伤心事,“时辰不早了,早些梳洗休息吧,我明日陪你去印泥厂里看看。”
拆了满头珠翠,沈念娇正摘珍珠耳环时,翠玉端着熏好的衣裙进来,“姑娘,傅少爷挑的这处院落真不错,当然,傅少爷这人更不错。”
沈念娇轻笑,“你才认识他几日?就敢断言他不错?”
翠玉皱皱鼻子不以为意,“我是相信姑娘你,姑娘敢交心合作的人,指定错不了。”
“他能一掷千金,毫不犹豫地买下这处院子,身边还有那等高手相护,身份必定不凡。”
沈念娇轻声道,素手轻抚眼前的雕花紫檀木妆奁,又扫了眼屋里的金玉绮绣,层层缦纱满目琳琅。
翠玉拧着眉,眼神闪烁,“姑娘的意思是?”
“他的身份不是我等可高攀的。平日行事切记小心,不要哪里触犯了他。”
沈念娇仔细叮嘱她。
见翠玉重重点头,沈念娇才拿出宝箱里的印泥,“明日我们先去印泥厂看看。工人可直接把乡下庄子里的人调来,器械用具,你督促着运来。我心里是想印泥厂能早日开工。”
“是。”翠玉又忧心忡忡地皱眉,“姑娘,咱这印泥厂子真的能起死回生吗?都空落了多少年了,看沈二爷今晚那怒不可遏的模样,指定儿攒着劲使坏呢。”
“哎,说不准,也许他明儿一大早就要来大闹一场。”
沈念娇摩挲着手里一方印泥,“他要是哪天不使坏才奇怪。”
烛光摇曳,沈念娇把印泥锁好,“睡吧。”
脚下是丛生杂草,空落多年的印泥厂早已荣光不在,墙土剥落蛛网横生。
傅长祈轻抬折扇,卷去那面蛛网,“小心。”
沈念娇一抬头,由着傅长祈拽住她手臂绕过那蛛网。
厂里一片荒凉,陈旧破败。
唯有一株桃花树自顾团簇盛放,迎着灿烂春光夭夭灼其华,云蒸霞蔚。
沈念娇站于树下,春光澄澈又明亮,在她脸上逶迤着投下繁华的影子。
眼尾轻垂,琼鼻朱唇一半掩映在枝叶的光影下,朦朦胧胧柔和明亮。
傅长祈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
浅粉桃花瓣随着和软的风旋转飘落,有一片轻曼曼地眷恋在沈念娇的脖颈间。
傅长祈上前,捻起那片花瓣,“走吧,去乡下看你的庄子。”
“姑娘好。”挑着担子从田埂间穿过的老汉打招呼。
沈念娇轻点头回应。
一路走至藕塘,有许多面目和蔼又真挚的向她打招呼。
“他们年纪都挺大的。”傅长祈留意了下。
“是的,这里面有很多是二十年前我父母厂里的工人,我父母去世,印泥厂关门,他们无处可去。我便背着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