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黑城被濛濛细雨笼罩在水雾里,路上往来的行人服饰各异,但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戴着眼纱,或黑或白,如云似雾。虽然人很多,但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声音被禁止。
忽然,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疾驰而来,两匹白色宝马闪电般劈开人群。
水洼里的水溅起,人们纷纷躲闪。
可怕的是,即使如此慌乱,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灵蝉子一路急行,跑死七匹驩疏才在三日内赶回黑城。
行至宫门外,他从马上下来,抬手将后一匹驩疏背上驮着的人挽起,向宫城内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上前牵马的一名守卫被一口咬死。两匹驩疏撕咬着那个守卫,另一名牵起掉落的缰绳,静静地等它们吃完。
雍曜殿内,灵蝉子单膝跪地。
他旁边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因被用灵力包裹起来,得以勉强看出人形。
王座上,一个披着大氅,内着一身玄衣的人斜靠着坐着,懒散地打量着他俩。
“阁主。”灵蝉子开口,声音飘渺却恭敬:“属下已将杳侯带回。”
纪久从王座上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踱到两人面前。
他抬手撤了拢着杳侯的灵力,后者瞬间摊作一堆肉泥,流出的血漫到纪久脚下,爬上他的鞋尖。
“还行,没死透。”纪久淡淡地开口,声音清越似金石相击,“交给汝易安吧。”
“是。”灵蝉子领命,用灵力重新拢起旁边的肉泥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刚出大殿,便见一老妪蹒跚而来。
“婵多大人。”待两人相距几步时,灵蝉子停下脚步,向对方行礼。
“哦,是小灵蝉。”被尊称大人的婵多颤悠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慈祥地抬起一只手覆上他的拳:“为阁主跑这一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是,晚辈告辞。”灵蝉子侧身给婵多让路,等她走过后便拖着杳侯继续朝外走去。
暴雨从枯败的树叶间穿过打在坚硬的石板地上,窗户下挨着墙放了一溜药炉,打眼一瞧约莫有八九个。
但不是所有药炉都在煎药,只有三个冒着白烟。
廊檐外,院子里。
石磨旁边坐着一个人,一条腿撑地,一条腿屈起来搭在木架上,头上戴着一个防雨斗笠,但因为雨势太大,早已形同虚设。雨浠沥沥地顺着竹编斗笠流下来,越过眉骨,自鼻尖和发梢滴落。
灵蝉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汝易安坐在石磨旁,托腮望着天空,脸白的像个鬼一样。再加上浑身湿淋淋的,活生生一个水鬼现世。
他收起伞,顺着廊檐走到汝易安不远处,扔给他一个小的乾坤袋:“杖也白术、驻灵草和断魂草都在这里面,你还需要什么?”
汝易安没理他,仍旧之前那个姿势望着天空。
灵蝉子一双眼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阁主说要救活。”
杳侯已经在房间里躺了三天了,因为只用灵力简单拢住,没有任何其它治疗,已经能隐隐闻到一股臭味了。
“你不奇怪吗?为什么雨滴落下来却砸不死人?”
汝易安终于动了。他歪了歪头,像一个遇到令他好奇事情的孩童,眼神单纯而真挚地盯着漫天的雨水。
灵蝉子一脸冷漠。
“雨滴砸不死人,但是铁块可以砸死人。”汝易安也不觉扫兴,自顾自的说下去:“铁块可以砸死人,为什么不下铁呢?是因为世间里水元素最多吗?那也可以下冰,为什么下雨的次数更多呢?”
“你想体验一下吗?”灵蝉子身边多出来几根小臂长短的冰凌,仿佛只要汝易安应声,这些冰凌就会立刻扎过去。
汝易安脸上孩童般纯真好奇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神阴翳地转头看去。但在看到廊下之人的时候又一脸惊喜,二话不说飞身扑过去,“小灵蝉!”
不顾自己湿淋淋的衣服,汝易安好奇而亢奋地抱着灵蝉子,“听说你又吃人了?”
“不是人,是一条鱼。”灵蝉子纠正道。
冰凌对准汝易安的脖颈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却在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蒸发成水汽。
“离我远点,好烫。”灵蝉子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杳侯快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救?”
“不着急,他皮糙肉厚的,且早呢。”汝易安松开他,随手扯掉头上的斗笠,如蜻蜓点水般几步就走到屋门口,推开门,道:“而且又不是把人救活才能问,聚魂也可以。”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躲在阴影里的东西围成一圈啃食地上蠕动着的肉团。
汝易安把乾坤袋里的药材倒在掌心,随意挑了几根扔进墙根处的药炉里。
干完这些便径自走进屋里,蹲在地上摆弄那摊肉泥。
灵蝉子嫌臭,退了几步,站在离门口最远处看着药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