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幅画和程添一起被带上了第二天的朝会,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反应最激烈的要数徐海川,谁都知道,登州赈灾的钱是他拨下去的。数额之巨大,令人咋舌,倘若这批银子落到实处,登州现状绝不会如画卷上一般惨烈。
崇光帝一夜未眠,眼睛一片血丝,盯着吵闹不休的群臣。
徐海川:“几月前登州刺史就上报登州赈灾一切顺利,已无大碍,就凭一幅画便判定当地情况,未免不妥,况且,若要说明情况,直接上报朝廷便可,何苦委屈自家的小姐长途跋涉来尧都,微臣以为,此时定有蹊跷。”
程添这几日动不动就跪,膝盖磕的青肿一片,连日折磨情绪已经麻木了,她面无表情,语调也没什么起伏。
“画上所画皆为事实,登州没有见到所谓的赈灾巨款,朝廷送递登州的钱粮,不过杯水车薪,家父不忍生灵涂炭,开仓放粮,现在臣女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了。”
“诸位且看那肉摊上的断臂,那本是一位温柔贤惠的良家妻,日子虽清贫却与丈夫举案齐眉,幸福美满,二人携年过半百的母亲逃荒尚未逃出登州境外,便已支撑不住,妻子求丈夫买了她。丈夫起先不肯 ,可若不如此,一家人必然无一生还,丈夫含泪将妻子买进了路边肉摊,背着母亲继续南行,行出几里,丈夫实在悲痛欲绝,便原路折回,想要赎回妻子,可回到肉摊,只见到妻子一条手臂孤零零的挂在摊上。”
“陛下,民为国基,谷为民命啊!”
崇光帝躲开她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崔颂说的息兵养民。
旁边忽有御史插话,问:“还有问题,你这画出自谁手,从何而来,为何不走正常程序上奏,却要叫你来献画。”
程添惨然一笑:“何尝不想,家父奏折一封一封的写,奈何石沉大海,没半点音讯,连臣女一路走来,刺杀暗算数不胜数,陪同臣女同来的还有侍从护卫十余人,皆为保臣女死于非命,若非遇见崔大人臣女现在也不知埋骨何地了?”
“奏折?你看见过吗。”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崔颂。
“臣亦不知”崔颂答道。
“要扣得下这些文书,可都是得关系密切,权利颇大之人啊。”徐海川的矛头对向了崔颂。
崔颂冷冷道:“凡国家户口田地数目,财政预算,仓库支纳等,无不经由户部,我还没问徐大人的责,徐大人反倒来问我了?”
徐海川让他看的发毛,小声回道:“这人不是您带来的嘛,我就多问几句,多问几句。”
崔颂病没见好,强撑着上朝,苍白的嘴唇一点血色没有。
“贪污赈灾粮款之人,与拦截奏折和程添等人的,应当是同一批,另外,也该尽快再拨一批钱粮,抚恤灾民。此事重大,既然徐大人觉得旁人信不过,那我请命前往。”崔颂平静的说。
“哎呦,可使不得,使不得,丞相贵体,这种小事,也值得丞相跑一趟。”徐海川满脑门都是汗,阻拦道。
“是啊,崔卿都病成这样了实在不宜劳碌,小关将军不是要去登州剿匪,叫他顺路押送钱粮总不会错了,剿匪结束就彻查此事。”
崔颂点头。
戚澜晚饭前就在大理寺回来了,坐在梅树下的摇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秋蓝,崔颂一抬头便对上了她欲言又止的眼睛。
戚澜看他脸色,看烧的像只熟虾,两难阁的事百转千回的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咽回了肚子。
相府难得显得有点忙乱,戚澜跟着惊蛰忙前忙后照顾他,说是照顾其实就是个摆设一个,干看着人忙活,一个不留神差点把端着冰帕子的侍女绊倒在地,被惊蛰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戚澜讪笑一声,并不出门,退到了门口角落继续围观,背光而立站成了座望夫石。
崔颂闻着那股清凉的瑞龙脑香,顺着鼻腔爬进脑袋里,缓缓的驱散混沌清醒了不少,瞥了一眼她,轻声说:“你站的近些。”
几个侍从忙了半夜,戚澜在一旁看了半夜,越发觉得自己这位不怎么熟的郎君长得其实还可以。
闻声心念一动,又觉得动的有点不合时宜,虽然这小子病的稀里糊涂,也算有几分灯下看美人的氛围。
戚澜在床边坐下:“这几天太累了,正好借病休息几天吧。”
一地狼藉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医者侍从都陆续退出,惊蛰见戚澜没有要走的意思,刚想提醒她公子该休息了,突然反应过来这已经是相府的正牌女主人,自己多什么嘴,立马合门出去了,顺便还一个眼神带走了月白和天青。
戚澜一回头见一下子人都没了,手一下子挪到了剑柄上。
仔细听了下动静,屋内落针可闻,她手劲松下来,感叹这俩人让狗撵都没跑这么快过。
崔颂叫人折腾了半宿,又喂水又喂药,衣服湿了又换,换了又湿,一天半宿过去竟然半点睡意也没有了。
他凝着床边的烛火,忽然想起自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