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门,却见人群皆是往渡口而去。渡口处已有众多家仆候着,车马轿辇、锣鼓、“安”字亲王旗,阵仗颇大;最外层是一圈正装护卫,村民只得远远的看着。
锣鼓声喧嚣了有半柱香,江面上才出现一条硕大的官船,众人还未看清那船的模样,便见一个掌事模样的人对底下的监侍挥了下手,那监侍清了清嗓子又一声,“跪——迎安陆王!”
三人方赶到,见前面人皆齐刷刷跪了下来,便也跟着跪下。
跪下时,鬼老头暗暗往蝶依的膝下垫了个软垫。
蝶依惊道,“爷爷,这——”
鬼老头只是将她的衣裙往旁遮了遮,掩住垫子,低声道,“不妨事。”
村民们这般跪着又过了半柱香,官船仍未靠岸。
春寒料峭,更何况是在江边,愣是晌午,地面仍是湿气寒重。已有村民受不住寒气,悄悄揉着膝盖,低头窃窃而语;蝶依有着软垫还好,膝头不算冰冷,她最是担心鬼老头与山尽。她先拉了拉鬼老头,小声问道,“爷爷,您还好吗?”
鬼老头一身宽松白衣,身子单薄的可怕。他正欲回答,却听监侍高高得叫道,“尔等蛮荒野民,可知低头窃语皇室是死罪?真真是穷乡僻壤刁民多!若再有人闲言,总管大人绝不轻饶!”
那声音尖利惹人厌烦,村民们却不敢再碎语。
山尽抬头寻着声音瞥了眼那监侍,只见他一身玄色太监服普通至极,看来不过是狗仗人势;倒是他旁边着赭色官服的人颇为惹眼,现下正坐着太师椅,似在品茶。因着距离过远,模样不甚清楚,只草草看了一眼。
想来那坐着太师椅的便是总管大人。
却不知那总管是什么官职,能在亲王驾临还能悠闲品茶?
山尽回过神,正迎上蝶依关切的目光,顿觉心底一暖,他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这时只听原本喧天的锣鼓蓦地停了,接着一个清冽的男声远远道,“各位乡亲请快快起身!吾虽为皇室,却来此叨扰了各位,还请各位日后只把王府当做一方邻里,不要拘泥才是。”
安陆王终于来了!
村民们正欲起身看看安陆王本人,谁知那监侍又抢道,“还不快叩谢安陆王?”
“草民谢过安陆王!”村民们只闻其声,只好恭敬的对着渡口处磕了磕头。
“李总管的手下人做事倒是齐全。”安陆王看着拥挤的渡口,缓缓踱下船梯。他本意不过是安安静静的迁来,远离朝野,未曾想到这个李全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安陆王一身便服,金冠束发,威严又不失儒雅,虽是人到中年,却仍能辩得出他年轻时的清新俊逸。此刻他面庞冷冷的,侧过脸,不看坐在太师椅上的李全。
李全见安陆王下了船,这才示意身边几个小太监将自己扶起来。他缓缓起身,头戴纱帽,两鬓斑白,一双鼠眼;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摆,对着安陆王懒懒拱手,嘿然一笑道,“齐全倒算不上,正钧司的六使二十四暗卫可是比咱家旁边这个监奴做事齐全多了。再说了,迎接皇室叩拜之礼本就不能少,王爷您何必与奴才们一般见识呢?此次义父特地命我好好的为安陆王接风,这不,咱家特地备了上好的碧螺春静候王爷许久,不如王爷品一品再上马入府?”
安陆王瞪了眼他,冷笑,几近咬牙蹦出几个字,“正钧司的手段……很好……”
梁朝除了自开国便有的东缉事厂,今朝景帝更增设正均司,直接授命于皇帝,不经三公审批,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与东厂合称“厂司”。
一壶沸着浓香的茶,渐渐失了温度。
“李总管既然知道叩拜是迎见皇家的重礼,想来是要以身作则这些偏远村民方能效法的,可是……方才本宫似乎并未见你行礼呢!”
说话的是安陆王妃,她坐在玉辇内,辇盖上垂下数层青色金线鸟纹帷幔,因此只影影绰绰的看见她端庄的身影与优美的侧脸。
李全正欲扯开话题,却见辇旁一位玉面公子“噌”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架上李全身后的监侍脖子上,愤愤道,“母妃方才眼花了,不仅李总管没行礼,就连这狗奴才也敢无视皇亲,理应当诛!”
那监侍被刀架着脖子,魂已飞了一半,又闻小王爷此言,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也不知觉的流了下来,嘴上一个劲的求饶道,“小王爷、王爷,奴才做错了,奴才这就行礼,求您饶了奴才吧!”说着便将脑袋磕向地面,一声比一声响。
而安陆王只冷冷的看着,不语。
那监侍连磕了十几个头,已是头晕眼花,额头血肉模糊,见安陆王仍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哭丧着抱着李全的脚道,“总管大人……大人救我……”
李全的脸色本就已十分难看,被他当下抱着脚踝便愈加烦闷,他一脚踹开监侍,然后面带一丝诡笑,缓缓跪下。
他这一跪,身后数十个小太监皆跟着跪了下来。
李全对辇上的安陆王妃道,“久闻苏尚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