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的城市不算热闹,加之下雨,路上最多的就是送乘客回家的出租车,霓虹灯却从未歇,上演一场又一场令人眼光缭乱的灯光秀。
黑色越野坠在警车后,恰遇红灯,泊在了十字路口。姜北趁这当头点了支烟,奶油味的爆珠香烟,这东西国内没有,得找代购。烟味不呛人,随着烟雾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牛奶味。
坐在副驾的江南咬着吸管,把空牛奶盒嘬出声响。
声音扰人,姜北终于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距离你上次寻畔滋事,才过了5天。”
他的意思是,江南因为报警,又得进宫了。
“上次是他们欺负小女孩,”江南辩解,“而且我没动手。”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改邪归正后,他不动手,一般对方一挥拳头他就找张干净的椅子一躺。上次就是这样,还硬说被打成了内伤,热心市民报了警,当地派出所把人带回去调解不好,让家属来领。
姜北至今还记得派出所基层民警见到他时的惊讶反应,啥也没说,让他赶紧把人领回去教育。
“我让你在教室等我,两条腿不跑是不是会死?上次是寻畔滋事,这次是命案,不管你有没有嫌疑,你都得去局里接受调查。”
幽蓝色的霓虹灯将姜北的眉眼映得很冷,甚至有些焦躁。自从他把没爹没妈的江南领回家后,便提前体验了一把当老父亲的感觉。但自己领回去的人,出于人道主义,又不好退货。
“半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你是重大嫌疑人,虽然后来因证据不足没有起诉,但现在还在补充侦查,所以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消停点……”
江南歪着头,从这角度看去,姜北的侧脸没在夜色里,灯光切割出他干净利落的轮廓,在额头和鼻尖铺上层细软的幽芒。
江南看他嘴唇一张一合,倾身贴了上去,猫一样地咬。
车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满腹的教育说辞全都凐灭。江南的呼吸很热,姜北感受到了,从江南身上散发出的牛奶味也好像滑进了他领口。
江南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口又动手。
“我没有乱跑,”江南松开他,用鼻尖蹭着姜北的,“我很乖的。”
后面的车把喇叭摁得震天响,两人齐齐望去,只见林安头伸出车窗大吼。
“姓江的小王八蛋,绿灯啦,你他妈到底走不走!?”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市局灯火通明,痕检、法医各司其职,加班加点赶着出检验结果。视侦把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全提了回来,情况不太乐观,下雨天能见度很低,而且凶手作案场地选得好,整条巷子的监控摄像头全是摆设,明显是事先踩过点。
姜北换了身干爽的警服,这会儿刚从询问室出来,疾步走进办公室,说:“报警人称在晚8点看到个穿黑色风衣,戴黑色棒球帽的男子出现在受害人所在的培训大楼下,站了大概有30分钟,期间一直朝培训楼里望,视侦看一下有没有符合该外形特征的可疑人员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报警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那可是市局的vvvip嫌疑人,一等一的混子,单凭这点,提供的线索的真实性就有待考证,鬼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但上头发话了,不得不从。
“林安,”姜北扭头问,“受害人家属联系上了吗?”
林安坐在角落里吸面,大晚上的,5块钱一桶的红烧牛肉面就是最大的慰籍。他囫囵吞完,一抹嘴:“联系上了,说待会儿过来。”
“待会儿?”
距离案发已过去好几个小时,受害人家属一直未露面。受害人在自家小区门口遇害,但凡有心的,十分钟不到就能跑下楼,可温妤家属不一样,一直在推时间。
林安把面汤喝干净了,狠狠打了个嗝:“受害人家属说,家里还有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要照顾,得安顿好老人才能过来。姜哥,你说就这家庭,凶手不为财不为色,那为什么呀?难道是无差别杀人,随机选中一小丫头片子?我总觉得这案子有些奇怪。”
“谋杀,”姜北翻看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少女安静立在雨中,眼睛半阖,定格的雨珠成了背景板。“受害人身上太干净了,衣物没有乱,除了后颈有一处击打伤,再无明显伤口。如果是你,想用砖块把人砸死,你会砸哪儿?”
一经提醒,林安的疑惑点豁然解开:“头!一般人会砸头!”
打人打脸,砸人砸头,刀子捅腹,几乎是刑事案件中的惯用手法,当然,除了个别变态喜欢玩点特殊的。
姜北说:“颈椎骨断裂一般不致人死亡,凶手能一击毙命,可能是个惯犯,至少了解医学知识或者之前有练习,等尸检结果……”
话音未落,传达室的值班员拎着大包小包破开刑警支队办公室的门,说:“姜队,您定的外卖到了。”
众人闻声看去,对着餐袋流哈喇子。今晚来的民警都是临时收到召唤,抛弃老婆孩子热炕头,冒雨赶来,心中凄惨无地诉说。这会儿领导半夜送温暖,众人决定,暂时把姜北当做“热炕头”。
“热炕头”说:“半小时吃完干活。”
林安立马冲厕所抠喉咙管,想把泡面抠出来腾肚子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