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远之情。”
突然出现的声音叫醒沉睡的厅堂。
“嗯?什么?结束了吗?”郭东惊醒,扣在脸上的花生盘果断滑落,在地上翻几个终获自由的圈圈。
孙望赧然:“让阿舟见笑了。”
画作已成,是夏日大雨新霁时的湖山之景。雨后天色清丽,飘流的夏云汇聚成奇峰;远山横翠,掩映在云雾之间,轻悠地倒映在湖面之下。湖面波平如镜,薄雾弥漫,近处荷花点点,花叶皆摇曳生姿。此景已极尽明净空灵,却仍只是铺垫,真正的妙笔,是画面中央一只仙风袭人的白鹤,独自流连在荷花丛中,羽翅舒展,身姿袅娜。
辜舟眸光闪动,柔声道:“阿舟观之却黯然神伤。”
“哦?愿闻其详。”孙望欣然求教。
辜舟缓步徘徊,道:“前人有诗句,‘独鹤翩翻飞不定,归云萧散会无因’。白鹤虽好,却有失伴之孤,有如飘蓬转寄在茫茫天地间,即便有相逢,当时怡然,没则已焉,聚也无因,散也无因,到头来,终是孤身一人,行无辙迹,居无定所。”
孙望的目光仿佛被辜舟的话语润泽,渐渐变得柔和如水。他微笑,道:“阿舟能感孤鹤之孤,难道不知孤鹤之乐?”
辜舟道:“孤鹤之乐?”
孙望道:“孤身方能自在,无亲才得不羁。逐春花而居,枕夏云而眠,与秋虫共奏,随冬雪蹁跹,固已足以优游卒岁,更何况,还有偶逢佳友的惊喜。阿舟哀怜白鹤,自是秉性纯善,可孙望,却是羡慕得很呐。”他缓步踱至辜舟身旁,唇齿含笑,脉脉的眼眸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辜舟莞尔。
“说什么呢他们?”“哎,文化人。”“潭哥哥就这么纵容他们?”“潭哥哥从前也读书,可能也爱听这些吧?你看,他看起来很有感触呢……”兵卒们窃窃私语。
孙望持笔饱蘸浓墨,道:“此诗甚是贴切,就请阿舟题于画上,如何?”
“我?”
“嗯。”孙望将笔递去。
辜舟欣然接笔,在空处挥下两行字。
孙望传语:“阿舟,留下时日。”
辜舟领会,回音:“令哥哥是想……”
孙望回以一个慎重的眼神。
辜舟了然,传语:“此计虽好,却不一定能成功。”
孙望回音:“姑且一试。”
辜舟继续写下“癸卯夏至”四字,与孙望落款的时间相同。她的字柔美而稳健,为画面增色不少。
“妙哉!”孙望赞道。
孙望将画卷装裱妥当,交给兵卒,潭冉生过目后,自有几个机灵的兵卒赍去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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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在大地铺下一层余辉,堂内众人已散,静寂一片,只听得见锁链的叮铃声。程烛在二人手腕落锁,帮孙望拿上潭冉生下令还回的部分行李,三人并向文杏斋行去。
“郎君,娘子,对不起,潭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他失望。”程烛内疚地道。
孙望道:“你有职务在身,我们怎会怪你?”
程烛脑袋埋得更深了。他道:“郎君,你放心,潭哥哥宅心仁厚,不会为难你们的,等郎君的画卖了大价钱,潭哥哥一定会放了你们的!”
“宅心仁厚?”孙望啼笑皆非。
程烛点点头。
孙望道:“他既然如此仁善,为何要让郭东做副手?”
“哟!编排我呐?”郭东雄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笑嘻嘻道:“怎么就不能让我做副手了?我不仁善吗?”
郭东肩挎朴刀,踩过一片半人高的蒿草丛,脚下的黑影同杂乱的草地黏在一起,拖得死长。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壮硕的兵卒,待他们走近,孙望大惊——是昨日想对阿舟施暴的三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