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沂抽出腰间竹笛走到大殿中央,朝齐渊和皇后行了一礼。
“臣女准备了一首《姑苏行》献给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万寿无疆,皇后娘娘福寿绵长。”
看到齐渊点点头后,她便开始吹奏。
随着笛声响起,周沂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冲散了大殿内的酒气和周围的声音。
此刻,她的耳边只有笛音。
齐泺默默注视着周沂,眼里多了一丝悲悯。先前的周沂,傲得像是高岭之花,从不委屈自己。她不喜听他人奉承,所以从不参加宴席,她不喜热闹,所以不常与人交往。
但周沂只是傲,却无什么架子。太傅嫡长女这个头衔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个虚名,她不喜欢别人伺候,身边的下人寥寥数人而已。当年第一次见到齐泺这个并不受宠的将军庶子,她对他很尊重,这种尊重齐泺能看出,不是因为他同安辰关系好,而是发自周沂内心的尊重。
只是她对谁都是如此,永远都尊重对方,无论是皇帝,还是奴隶。好像在她的眼里,人都是一样的。
一种带有温度的疏离。
可如今的周沂与过去的她有些不一样了,她变得屈服,变得更加柔软。像是随风飘扬的柳絮,乘风散落至天地之间。这种屈服,并不是向命运屈服,而是一种叹惋,生活的狂风将她这块冰冷的青玉雕琢成了昏黄的暖玉。
齐泺会在注视着周沂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安辰还活着,周沂是不是就可以快快乐乐度过一生了。
想着想着,他忽觉有些好笑。安辰在世时,这宫宴,周沂是断不会来的。安辰从不勉强周沂,只是会在宫宴结束后悄悄翻墙带着齐泺潜入周府竹林,陪周沂守岁。如今安辰去了两年,周沂竟然毫无推辞的来参加宫宴了,还帮邻国公主挡了刁难。而他从没有资格参加宫宴到如今坐到了宴席的主位上。
真可谓是世事无常啊。
齐泺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将酒杯拿起,看着周沂的身影,眼角已然湿润。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一杯热酒下肚,心也活络不少。听着笛音,他想起了很多关于他们三个的往事。
他想起他总会在宫宴结束后带着披风站在宫殿外等待安辰。深夜总是寒凉,安辰又不爱添衣,他总怕安辰着凉,所以拿着披风在殿外候着。殿外的守卫早已见怪不怪:“齐小公子,您又在等长乐公主啊。您为何不直接将披风给公主随行的贴身侍女啊?这大冷天的。”
“无妨。若是给了,殿下嘴上应下,实际穿不穿还不好说,还是亲眼看着心安些。何况我还要等将军一同回府。”
守卫点点头,“您对公主的爱护,我瞧着比旁人多多了。”
齐泺性子开朗,平日里从不无故为难宫人,也没什么贵人的架子,因此宫人总乐意和他说说话。
“殿下如此好一人,哪个人能不爱护呢?”齐泺笑笑,余光已经瞥见红衣的一角,他微微侧身,稳稳接住了安辰朝他抛向的一壶热酒。他挑了挑眉,眼眸间流露出喜意,朝安辰行礼:“多谢公主殿下赏我一壶美酒。”
守卫俯身行礼,安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齐泺一手将酒抱在怀中,一手将披风递给安辰。安辰并未接,只道:“齐小公子就是这么回报我这一壶美酒的?”
齐泺无奈,这手中的酒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求助的目光看向安辰身后的侍女。侍女试图躲避可终究还是逃不过齐泺炽热的目光,开口道:“殿下,夜里凉,您还是穿上吧......”
齐泺看着安辰略显单薄的外衣和她不为所动的眼神,只得一边拿着酒一边将披风披在安辰身上,“阿辰,这会儿不觉冷,若是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安辰呼出一口白气,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齐泺思考了一下,有些为难,安辰似乎什么小物件也不缺,何况他的厨艺也极差,似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沉默了半晌,他答道:“不如我回去后给你舞剑如何?”
安辰看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早已藏不住:“齐小公子有心了。我很期待呢。”
“想要我舞剑就直说,何必拿一壶酒来收买我。”
“表演还是要自愿的更赏心悦目点。”
“我哪次不是心甘情愿的......欸?”
安辰突然靠近齐泺,齐泺原本反驳的话语猛地一顿,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安辰的心跳声和她的体温。她的睫毛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齐泺感到一股热意升腾而起。安辰感觉到了齐泺气息的变化,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调笑般地拂了拂他的肩,然后笑意盈盈地将距离拉开。淡淡道:“沾上灰了。我们去找小周吧。”
本来应酬了一晚上的安辰此刻毫无倦意,倒是觉得心情分外愉悦。
齐泺在愣神过后,心间便溢出一丝甜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