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谢正则这等前车之鉴, 谢夫人只想偏安一隅保全谢氏,更看明白谢星阑执着权力,早晚要落个惨烈下场, 这才屡次拦阻, 但她阻止不了谢星阑,谢星阑也绝不听她的, 多年积下仇怨,二人势如水火, 直到身死前夕,谢星阑才知道这位养母用心良苦。
现如今谢星阑变了,但蓝明棠并未改变, 她依旧认为谢星阑一切选择皆是向上爬的手段,此前谢星阑得了拔擢, 正是利用她县主之尊与探案之能。
秦缨心有唏嘘,面上和声道:“夫人之意我明白, 不过许多事论迹不论心,夫人若了解多些, 便会发觉谢大人与从前并不一样。”
蓝明棠眉目清冷,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县主到底还是年轻。”
秦缨摇头:“其实夫人是好意,夫人何不将担忧明白说给谢大人听?如此也少些误会, 按谢大人如今的性情, 他或许会听得进夫人之语。”
蓝明棠眉头一拧, 有些不快道:“什么好意?坊间早已将我们府中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今日我才懒得装母子情深, 对县主直言不讳, 我虽是谢家妇,骨子里却是蓝氏血脉,我今日言尽于此,县主若听不进去,来日莫要后悔。”
蓝明棠语气不善,秦缨倒也不恼,而这时,赵嬷嬷从外快步而来,看了一眼秦缨道:“夫人,公子回来了,一听县主在这边,公子立刻朝咱们这来了——”
话音刚落,谢星阑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他眉目微凝,眸中含忧,在看到秦缨好端端坐着之时眉头才舒展开来,他快步入门,拱手行礼,“母亲——”
才说完谢星阑的坏话,蓝明棠看着这个年轻的养子,脸不红气不喘,只摆出一副不耐之色,“县主来府中是为了公差,办你们的差事去吧。”
秦缨本也该走了,此时起身道:“打扰夫人了,那我便告辞了。”
蓝明棠懒得出声,秦缨自转身离去,谢星阑看了蓝明棠两眼,亦转身跟了出来,见她二人前后出了院门,蓝明棠这才冷嗤一声。
赵嬷嬷上前道:“夫人不必忧心,就咱们查问到的,别的不说,公子到底还是干了几件帮人伸冤昭雪的好事,或许县主说的是对的呢?”
蓝明棠嘲弄道:“你信吗?他可是谢正则教出来的,我太了解了,他在金吾卫蛰伏的手段,正是谢正则当年在军中的样子,谢氏之子又怎甘人下?”
赵嬷嬷叹气,“但您也没法子。”
蓝明棠看了一眼这空旷华贵的正堂,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谢氏的命吧。”
走出院门,上了往西行的廊道,谢星阑才道:“我母亲性子有些古怪,招待不周了,她可曾言辞冒犯于你?”
秦缨坐了半晌,蓝明棠连茶水都未上一盏,也的确是没有半点招待的意思,秦缨不当回事,“那自然没有。”
谢星阑又问:“说你来了半晌了,你们聊了什么?”
想到蓝明棠所言,秦缨顿觉为难,犹豫了一瞬道:“谢夫人……谢夫人问了些许探案之事。”
谢星阑看她一眼,牵唇道:“你不必隐瞒,我知道我母亲必定告诉你我并非真心办差,而是为了追名逐利,你出身尊贵,又是女子,她怕你不懂,言辞只怕还要直白锋锐些。”
秦缨大为意外,她没想到谢星阑猜得分毫不差,想到谢星阑知晓蓝明棠对他的鄙薄,秦缨忙想找补,“其实她——”
看出她有安抚之意,谢星阑索性先开口,“你不必忧心,她的心思我明白,你也莫要觉得她心存恶念,她只是为谢氏担忧罢了。”
秦缨脚步一顿,“为谢氏担忧?”
谢星阑也驻足看她,不远处的檐廊风灯洒下一片光晕,映得谢星阑眉眼温柔,他语声幽然道:“她与我养父不睦是真,不喜我也是真,不过在她的位置上也不容易,这些年若非为了保全将军府,她大可回蓝氏族地去,我养父留下的仇敌众多,龙翊卫又是个容易行差踏错的衙门,她不喜我锋芒太露。”
秦缨心底生出一股子怪异之感,谢星阑若能这样早看出蓝氏之心,他们母子又怎会相互仇恨到最后?
秦缨深吸口气,“我看她芥蒂颇深,你是如何看出她是此心的?”
谢星阑弯唇,“她虽非我亲生母亲,却也有照拂之恩,我与她好歹同在一府多年,自然明白她是怎样的心思。”微微一顿,他又问道:“你大晚上过来,可是想知道今日调查萧扬可有进展?”
秦缨疑窦丛生,但提起此事,她一个激灵将心思收了回来,“不错,你去调查萧扬可查到什么了?”
谢星阑颔首,“去书房说。”
二人沿着廊道一路往西边院子去,待入书房,谢星阑一边令秦缨落座,一边道:“今日重点查了萧扬的几处私宅,还查了他平日里人情来往,查私宅之时发觉一处古怪,萧扬的宅子大多是他早年旧宅,但在去岁他新购置了一处私宅,位置在城南长明坊,那处宅子有三进,乃是一处吃了官司的宅邸,购置之后落在了他亲信的名下。”
秦缨听得眉头紧蹙,谢星阑又道:“此事看起来像他亲信买了宅邸,引得我们注意的,是他花了重金,将宅邸全部翻修了一遍,还修成了江南园林的模样,而在今年过年之后,宅子陆续添置了仆从,多为年轻女婢,并且交代了管事教导这些女婢行事,重点令她们学会伺候未出阁的小姐——”
秦缨眼瞳一亮,“未出阁的小姐?”
谢星阑颔首,“寻常富贵人家买私宅大多是为了金屋藏娇,但萧扬此般,一看便不是养外室,而是养女儿,他在那私宅之中准备了绣房书阁,一应皆是小女儿闺阁中喜欢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