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杏争春,三月三上巳节,全城休沐。
往郦山的官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郦山高大,环山有两条长河,东西分流,东边为郦水,上游是皇家的猎场。
“小姐,”青涓跪坐在沈家帐篷前,看着不远处人群中心之人,语气颇有不平,“那粉裙样式新颖,你怎的不自己穿?”
昨日小姐出门取了漂亮的新裙子,本以为会自己留下,不曾想今早一看,穿大小姐身上去了。
青涓心里替自家小姐忿忿。
沈清宁本就惹眼,何况今日一身新裙,剪裁同平日衣裙不同,最特别是裙摆的桃花,粉嫩生动,衬得她又娇又俏,很快身边便围了一圈贵女。
沈妤轻笑一声,看了一眼人群,视线落在远处的树梢:“姐姐漂亮,合适。”
她要的便是这般效果,沈清宁在贵女圈子中身份特殊,本就长相出众,穿什么衣服都有韵味,加之圣上皇后的看重,及自己才貌双全的名声。
她的衣着打扮,很容易被贵女们追随效仿。
这衣裳送给她是最合适的。
“小姐真是昏头了,”青涓撅嘴,将茶壶内的水倒掉,“你同大小姐明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沈清宁便邀着一群女孩子往帐篷来,都是十六七的少女,瞧见沈妤,皆叹一声“太像了”。
“妹妹,今晨你说这料子是何处买的?”沈清宁眉眼弯弯,牵起沈妤的手。
周围女孩皆附和点头,纷纷好奇。
“这料子说来话长,我尚在承恩寺时,结识了一香客,本是蜀地人士,十几年前跟着父辈做生意,辗转到了承恩寺,去年年尾她父亲去世,她便只身来了华京。”
沈妤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前些日子返京,逛街时碰见,便央她做新衣裳,以前听她说自个儿是蜀绣十八代传人,我还不信,直到昨日拿了这衣裳我才信了。”
“十八代传人,那可以祖传的手艺,难怪样式针线都挑不出错。”
“这蜀绣传人现在何处?”
沈妤叹了口气,环视一圈后,语气有些低落:“说起来,她本不靠这个营生,帮我做衣裳也只是卖我人情。”
众人一听,脸上顿时面露失落。
沈妤面上为难,犹豫着说:“姐姐们不要失落,我再去帮你们问问,我尽管说有许多生意,指不定那姐姐就应了,毕竟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刑部侍郎家的小姐,傅莹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沈妹妹,只要谈下来,我定然会买账!”
随后,其他女孩也连忙承诺,只说她只管谈,不用管价钱。
沈妤笑着应了下来。
因着这件事,沈妤也渐渐融入这群女孩子,这些可都是以后的大客户,得提前搞好关系。
上一世,回京当日,结识梁长恩,整日沉湎与自以为是的甜蜜之中,加之性格内敛,与这些小姐接触甚少,也没什么闺中密友,平白少了好多趣味。
又谈了会闲天,有一小厮来报,“太子殿下于郦水畔设流觞宴,邀各位小姐一同吃宴。”
郦水上游,水清泉深,石盘盘,水湍湍,九曲十转。
两岸分设坐垫,已备好酒樽佳肴。
沈妤走进去,侍女递了只签,一个“七”字。
太子梁永安道:“今日热闹,咱们玩些不一样的,女子坐右侧,男子坐左侧,每人手中签为位次,稍后这流觞宴就以签为证,可不能乱套了。”
沈妤跟着坐到了右边第七个坐垫,不上不下的位次,前后说话都听得清,她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她抬头瞥见隔水对坐的人,玄衣玉冠,还有他独有的八卦玉佩。
谢临寒随意趺坐在地,对上沈妤的视线,他薄唇微微上扬,举起酒杯,满饮一杯。
此处位于上游,河道狭窄,两岸不过一臂之距。
纵使谢临寒声音轻缓,沈妤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可巧,敬你一杯。”
见少女撇开眼,佯装未见未闻,谢临寒唇角笑意更盛,自那日后,夜夜他皆会梦见她,梦中情景千奇百怪。
昨夜梦中,耳畔喜乐喧天,人声嘈杂,所见之景,却是枯树败叶之下,寂落空庭之中,梦中的她,已不做少女打扮,盘发素裙,伏案誊抄些什么,日出日落,又月升月落。
喜乐吵了一夜,她亦写了一夜。
转醒一瞬,依稀看见“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今晨一查,原是佛家偈语。
果真是个小佛女。
当真无趣。
曲水流觞,今日酒樽旁系了酒令,或吟诗,或行令。
第一杯酒,停在了三皇子梁永嘉身前。
沈妤心下称奇,毕竟上一世皇权之争的胜利者,可是眼下并不出众的三皇子,传言他醉心舞乐,鲜少关心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