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白对薛亨奏疏一事毫不知情,虽丢了状元名位,并未放在心上,他觉得既已得了进士,夙愿已就,便可回乡与陈冰倩完婚,再申请从军,报效国家。
宴会地点选在明华殿后方东北角的含光殿。夜色降临,除驻守和州的将官与拱卫京师的无心法师外,所有五品以上官员与新科士子已齐聚含光殿下。平武帝与董皇后并列坐于御榻之上,皇亲国戚们于殿上首依次序落座,下方文官东向坐,武官西向坐,三甲之内的士子于百官下方安坐,三甲之外的则于大殿丹墀下方落座。
李月白坐于所有士子后方,他环视四周,发觉与其他人的酒菜相比,自己的那份很是寒酸简陋。他摇头苦笑,对于世情人心,龙虎决之后的经历已领教一二了。
回忆起七星洞府神尊的谆谆教诲,还有方平的雨夜长谈,李月白心乱如麻,只想尽快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回到陈冰倩身边。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方没了算计、竞夺、嫉恨、羞辱,甚至没有尊卑。
李月白惦记着一个人,便是新科状元郎林风,他不知林风是否还会把自己视为知心朋友,他不禁担忧,权名之下,人心总是善变的。他佩服林风的占算之术,竟能准确预测其考取状元,只是这期间的故事与曲折,是无人可以预料的。
大殿内教坊司弹奏着《炎精开运曲》、《长扬曲》,李月白与众人随平武帝行觞数巡后,醉意袭来,他忽然感到一阵落寞,抬首望天,晚秋碧空如洗,月明星稀。茫茫昊天,浩浩青冥之下,神明似乎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世事的一切不过是供其把玩的棋局。
既然天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真若如此,他一定很寂寞很无聊吧,若从开始看透结局实在是无聊透顶了!因而他创造世间万物,善恶美丑,一如它创造混玄,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寂寞的时光?他究竟极端自私还是无限慷慨?赋予众生灵性与七情六欲,体验爱恨情仇,成功失败,痛苦幸福。人活着有目的吗?有意义吗?若有意义,那究竟是什么?
李月白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这些古怪的念头,思绪宛如脱缰野马,纵横驰骋。
“陛下有谕,宣状元林风、新科进士李月白觐见!”太监的呼唤将李月白自沉思中唤醒,他连忙整理衣衫,将心绪归于平静,沿丹阶向含光殿御座走去。
李月白步入殿内,林风已站立殿下,他回头瞄一眼李月白便可,尴尬一笑,略有愧色,好像在说这个状元他实在不想要,可没办法,陛下非要给他。
李月白明了其意,点头淡然一笑,示意他不必介怀,兄弟间这些名分轻若鸿毛。林风聪慧过人,当下明白,还以微笑,两人刹那神交,已了悟彼此心意,
平武帝端坐御座之上,待李月白走近,将其仔细端瞧。这一看不得了,平武帝脸色顿时煞白,仿佛被个焦雷劈了。李月白相貌出尘,可他与一个人长得太过相像,这牵涉深藏平武帝内心的一桩陈年往事,一个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隐秘。他突然后悔昨日的决定,应允了薛亨之请,将李月白从刑部大牢放出。
“绝无可能!绝不可能!”平武帝暗道。他心神不宁,忙低声与坐在一旁的董皇后耳语起来。
“陛下宽心,怎么会?天下凑巧的事很多,何况人的相貌,陛下若不放心,派人仔细查验便知。”董皇后轻声安慰他道。
董皇后话音很轻,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气氛有些古怪。
“你就是李月白?”平武帝并未理会一旁的状元郎林风,径直质问道。
“草民正是,李月白见过陛下。”李月白还礼道。
“你是哪里人士?今年年纪多大?父母姓名?祖父又是何人啊?”平武帝连珠炮式地追问道。
李月白纳闷,陛下好像对自己的身世很感兴趣,众人虽觉蹊跷,却猜不出个究竟。
“回陛下,草民常清省人氏,今年一十有九,家父李彻,母亲陈敏芝,祖父李恺。”李月白淡然回道。
“喔,朕倒是想起来了,你的祖父好像做过中书省郎中。”平武帝说道。
“回陛下,草民祖父李恺确实曾作过中书省的五品郎中。”李月白回道。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平武帝神情顿时释然,语气缓和许多,他再次将李月白上下打量一番,微微一笑,点点头。接着平武帝又询问林风的一些身世状况,林风一一谦恭有礼地回了。
“李月白,朕听说你骁龙苑提剑屠魔,太子和朕说起你那剑可是个很厉害的宝贝,今日可否带来?给朕一观?”平武帝急欲见识下虹霓剑。
“回陛下,草民遵太子殿下吩咐,已带剑上殿,请陛下一观!”李月白说完将腰间长剑解下,交给太监,太监小心翼翼将其呈献给平武帝。
平武帝接过虹霓剑,将剑身抽出剑鞘,一道七彩霓光自剑身射出,神光煜煜,瞬间映照满殿。剑柄如花,剑身澄明如水,仿佛自剑柄中生出,浑然天成。
“宝剑!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宫中唯有羲和神玺能与其相比。宝剑理当配神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