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吹过,偶尔夹杂些冰雪敲打竹门与窗牖,在寂静的夜里搅人安宁。
这里是玄微宗,安安静静磕着脑袋的小白蛇眯起双目,尾巴尖一摇一摆,这小丫头总不至于在自家门口还被什么东西迷了眼。
乍想着,一时间突然嫌弃得紧,于是卷起鲛绡,便将整个长条埋了进去。
月上中天时,竹门“咿呀”一声起,从屋内出来了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雪色襕袍迤逦堕地,银朱勾勒的火焰纹路璀璨夺目,镶绯色袖边垂落于膝,外罩一层绛红薄鲛绡。
行走之间举步生风,如玉山上行,端的是无上恣意,无边风流。
夜风瑟瑟起,他一人身披月华,影度回廊,飘忽若神祇降世,自在如闲庭信步。
不过刹那,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东方既白从前没有来过玄微宗,此番倒是趁着夜色将玄微山探了个全。
的确是个山灵水秀寻仙问道的好地方。
东方既白看着巍峨屹立的坤清峰,看向那座最光鲜最宏伟的乾坤殿。
嘴角微敛。
真是,可惜了。
这样夜黑风高的好景色,不能做些什么真是可惜了。
绛红鲛绡卷着雪色襕袍在长空中划过,皎皎月辉也沾染上了火一样的颜色。
东方既白在凌清峰那条百丈山涧的上方找到了明月枝。
皓月朗若银盘,炎天石侧畔一株老松,枝丫横斜在夜空里,将斑驳的光影搅得细碎,撒在地面上,似繁花开了千万朵。
明月枝依旧静坐在炎天石上,整个人笼了一层薄雾似的的月纱,轻灵空渺,如身在玉阙。
此处是凌清峰,她没有太多顾忌。
仅仅结了一个护身阵。
东方既白看了一眼在炎天石上闭目修炼的人,那人脸上全是汗水,像是入了梦魇。
一张小脸粉红,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停地自她的额角鬓边流出,顺着眼角,脸颊,下颌落入一节白皙中,随后再没入她的衣襟。
似一朵将将浴水而出的芙蓉,既清且艳。
但是东方既白没长一双怜香惜玉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明月枝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发现这小丫头身上的灵气波动简直诡异,像是体内灵气多到溢出,连带着周围的空间都微微发生了扭曲。
他指尖微动,结了一个阵,算是将这一小片天地与外界隔离开来。
随后探查了一番,才发现明月枝的灵体与常人不同,奇怪得很。
常人灵体皆是整相,但明月枝的灵体不是。
她的灵体是分隔开来的两部分,一部分青冉冉似翠色/欲流,另一部分如月光般清冷皎洁,却若隐若现。
古有重瞳者,一目两眸。
明月枝的这种情况,比起灵体不纯,或许称之为重灵之体更加合适。
两重灵体皆是至菁至纯,最纯粹不过。
无论拥有哪一重灵体,都足以成为修士艳羡的对象,明月枝其实本可以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但很可惜,这样纯粹到极致的灵体,她却拥有两重。
截然不同的两重灵体在她体内看似相和,实则相悖。
是彼此间最大的杂质。
东方既白勾来一缕灵丝,不出意料地看到明月枝的灵丝是泾渭分明的。
常人灵体不纯者,最多也不过是灵丝薄弱,带了点浑浊。
而明月枝的灵丝却是一青一白,各占半边,互不交融。
他刚刚要仔细探查那半缕白,却见其似过眼云烟般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消失得太快。
如果不是东方既白有一双可以照亮世间万物的曜目,他会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他以为是这缕灵丝薄弱容易消散,遂又将其放回明月枝的体内。
谁知灵丝一接近明月枝,那缕白便瞬间显现出来。
一旦离开明月枝,便又很快地消失。
如此反复三两次。
东方既白才终于确定,这半缕灵丝不是不见了,而是会藏匿。
这倒是有趣得很。
东方既白引出一点灵火,轻轻包裹上那一缕小小的灵丝,他心下已经有了估量,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灵火带出的半点细微的轻烟似的白,两相交融,盛放出红白两团光芒,东方既白贯来淡然的声线泛起涟漪:“果真是…结璘魄。”
他再次凝目看向此时静坐于炎天石上蹙紧了眉头的人,盯看了许久,兀然轻笑了一声。
他以为明月枝只是血质特殊而已,南境有异族人食灵草为生,血液有治伤疗疾之效。
玄微宗在南境,他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明月枝是那族流落在外的后裔,却不成想她原是抱宝怀珍。
传说中结璘魄乃古月神精魄,至清至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