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识字的将士少得可怜,隐约只能认出“宋江”二字,还是因为在刺绣的风旗上看到过,休息时窃窃私语各自猜测着信笺内容,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终于传到了宋江耳朵里。
宋江刚把盔甲战衣穿好,气血攻心,眼前一黑。
吴用拿过信件,才看几句就如遭雷劈般立在原地,拿信的手不住地颤抖,这灵秀的字体他简直不能再熟悉。
“岂有此理!”腰间的长剑应声而拔,随着一声巨响,桌子一分为二,宋江额上青筋暴怒,扯着破锣嗓子叫喊,“竟有贼人乱我军心!污蔑于我!梁山岂容得下这种人?”
吴用耳鸣嗡嗡作响,失魂一样恍了好半天才渐渐恢复听觉。
“公明哥哥。这件事……”吴用嗓子干涩,“交给我去办吧。”
宋江怒喊:“一定要找出此人!我宋江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彼时,朝廷御赐的锦匹金牌已尽数到达,宋江脸上才慢慢转怒而喜:“快快随我前往。”
金字招安御旗熠熠生辉,吴用看着宋江暗自思量,三日后,他不知从哪里弄了副尸体交给宋江。
“哥哥,便是这厮,听说要彻查此事,今早就已畏罪自杀了。”
宋江拳打脚踢,将满心怒气在尸体上撒了个遍,并下令将造谣者头颅悬挂在梁山的城门之上。
宋江像是耗尽所有力气喊完这些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怔怔道:
“我不知梁山竟有人恨我如此……”
见宋江平静了下来,吴用才上前劝慰:“哥哥不必担忧,我已调查过,军中士兵识字之人甚少,这些内容还未散播开来,我已下令有再敢传谣此信内容者格杀勿论!”
“幸好发现尚早,若是赶在这节骨眼上涣散了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听吴用说完,宋江忽然笑了一声,悠悠道:“军师不必再瞒我。一个小小的士卒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至于究竟是受谁人指使……军师若是查出来了,也不必知会我,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吴用心思倏然一紧,转念一想,他又放松了下来。
忠义堂商讨招安之事,林冲多次借故离席,武松更是摔椅示意,宋江虽然不说,心里早有芥蒂。
但不管宋江心里以为是谁,结果都不重要了。吴用顺着他的意回了四个字:
“哥哥大义。”
自此,此事算得风平浪静。
招安尘埃落定后,朝廷紧接着下了诏书,接下来的两个月,梁山都有人都在为战争做准备,起早贪黑,刻苦训练。
再次见到宋菀繄,是在出征的前一天,吴用想了很久,还是踏进了后院的大门。
他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正在熏香的女人,迟迟没有迈进去。
宋菀繄余光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语气生冷:“您来了。怎么不进来?”
吴用也说不清为什么,是愧疚还是其他,总之向她迈近的每一步都使他异常痛苦。
“坐吧。”宋菀繄用眼尾随意瞥了下一旁的雕花木椅,“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若是劝我的话便不必说了。”
吴用悠悠的看着她,神色黯然。
“莞儿。”
宋菀繄被这个称呼恍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丫头,你知道做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吴用声音放缓,轻柔的像是哄她入睡,“跟先生说说,你是一时被情绪左右的,对吗?”
宋菀繄摇摇头:“话都说尽了,您还问我为什么,所以您说,为什么呢?”
吴用大脑发昏,明知不是仍旧不死的地问:“你可是受了人指使?”
“没有人指使我。”宋菀繄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对上吴用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的每一句话皆是肺腑之言,字字真心。”
吴用苦涩道:“你可是恨我将你关了这么久?”
“呵。”宋菀繄觉得可笑,“我哪敢啊,您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吴用叹:“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不是不想让你见他,只是朝廷的心思没这么简单,逸辰如今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若不想毁了他,唯有如此。”
宋菀繄回怼:“说到底最后的结果不也是随了你的心意?顶天了一举两得,你没必要单拿别人做挡箭牌。”
“宋菀繄!”
吴用心痛至斯:“你知不知道,违抗军令可是要被杀头的!”
无论是寨门拦马还是写信抒怨,哪一件事都能叫她死一千遍一万遍,宋菀繄当然也知道。
“那便杀死我。”
她语气淡然,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她将点燃的香碳埋入香灰中,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着放置云母片,撒上香粉,
熏香烟雾袅袅溢出来,在鼻尖萦绕。
曾经的她也在某一瞬间认过命,无可奈何的,在母亲与自己的幸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