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一定能派上用场,但怎么个用法,就得这个人来拿主意了。
好一阵,才见庄和初不急不忙地拿起那杯刚倒的热茶,却没往嘴边送,手一垂,朝她递了过来。
千钟忙往前凑了凑,小心接到手里。
茶已晾得不烫了,可捧着杯子的那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颤发抖,颤得杯中茶汤也跟着一个劲儿地粼粼摇荡。
“别怕,红枣龙眼茶,甜的,润润嗓子。”
“谢、谢谢大人……”
千钟已记不清上次喝到热汤水是什么年月的事了。
甜香入喉,一股暖流漫过四肢百骸,绷紧的惧意似也随之消融,整个人瞧着舒展了许多。
灯影渐渐静定下来,庄和初清润的话音也平和如旧了。
“千钟,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让京兆府还你清白,并保你日后可在皇城任何街巷行走,再不受人欺凌。”
欺凌什么的,千钟倒无所谓,只要能讨回清白就足够了。
千钟点头如啄米,脸颊因为激动而浮出一层薄薄的血色,如暄风拂过,冬去春来,一下子焕发出满目生机。
“我一定如实!”
庄和初却也不急着发问,慢条斯理地自身上拿出一纸信封,从那已然拆破过的封口中抽出一页信笺,轻展开来。
这就是姜浓让三青转交给他的那封信。
三青把信交给他时不曾多说什么,但信封上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字迹,一看便知是什么人留给他的。
然而收在这信封里的却不是几句话,而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张脸,没有发髻,没有饰物装点,只有从额头到下颌这孤零零的一张脸,从五官轮廓上看,可能是个线条偏英朗些的女子,但要说是个清秀些的男子也不无可能。
以这画像对特征捕捉之草率,说是任何人,都能在似与不似之间。
什么人值得萧廷俊在今早那样焦灼忐忑的时候,动用他为数不多的画功,起笔落墨描摹一番,再郑重装进信封,嘱咐姜浓送到他的手里?
庄和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方才。
信笺在庄和初手里一转,转到千钟面前,不等他开口发问,千钟已盯着画上的脸惊呼出声。
“是她!这才是玉轻容!”
庄和初心头霍然一亮,也蓦地一沉。
果然如此。
千钟话音未落,紧闭的厅门忽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门外紧接着传来姜浓端庄和婉的声音。
“大人,太医院的谢老大人来了,三青正带他去您卧房。”
太医院的谢老大人,就是谢宗云的爹,谢恂。
庄和初气定神闲地收好信,又让千钟起了身,才扬声唤姜浓进来。
“千钟,今夜外面尽是搜捕你的人,你且在我这里躲上一晚,也不算违背你爹的话。姜管家会为你安排一切,你听她的话就是。”
“谢谢大人!谢谢姜管家!”
姜浓上前来福一福身,“姜浓方才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
千钟连忙道:“管家大人福慧双修,能让管家大人盘问一遭,是我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庄和初又嘱咐了姜浓安排些稳妥的人照应她,便朝来时的珠帘走去。
见庄和初要走,千钟急忙道:“大人,您的问题,还没问呢。”
“你已答过了。”
*
千钟被安顿到了一处极清静的小院子。
说小也不小,不算庭院,也足有兴安街那家包子铺的四五个那么大了,只是比方才摆供的那间要小上一些。
千钟也是进了庄府才发现,这三品大官的家里,最显气派的竟只有外面那一道广梁大门,进到里面,除了砖瓦盖起来的一间间屋子,就全是些树和石头之类的东西,里里外外都看不见有什么金黄银白的装点。
和外头街上人讲的,官老爷家里拿金砖铺地、银水刷墙,全不一样。
这倒是也不为怪。
庄和初看起来就不像是与那些官老爷一路的人。
那些官老爷,多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凶神恶煞,威风八面,其实稍微使些心眼儿总能把他们糊弄过去。
庄和初不一样。
看着好像任谁都能欺负一下的样子,可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比那一身被他藏得滴水不漏的武功还要厉害。
她这颗脑袋在他那双眼睛下,仿佛就是透明的,不管里头转悠点儿什么,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照她这些年在街上磨砺出的经验,这样的人,她该是要害怕的,是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
可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他赏她饭吃,是会牵起她几乎冻僵的脏手,轻轻拂去上面的雪粒,再把饭放上去,他赏她茶喝,是亲手剥了一颗颗龙眼红枣,煮好了,晾到不烫了,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