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隔绝了这一方空间。
江桉一只被防护头盔遮挡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已经布满木质纹理的脸上一片冷静。
静默的拒绝无声回荡。
“看来是不愿意。”木偶说道。
那只眼球逐渐远离玻璃,对于江桉缩小的体型来说,头顶之上巨大的手掌开始动作,灵活又错乱的指节微动,黑色的丝线涌动。
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线如同滑腻的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顺着某种气味找上了特定的目标。
戏台上,戏剧之家所有的人偶身上的丝线一提,它们齐刷刷地站直了身躯。
戏台下,还有意识的观众惊恐地看着那些迫人的黑线缠上周围那些已经完全人偶化的同伴。
尖叫堵在嗓子眼,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无边的恐惧夺去了他们发声的能力,只能无助的战栗着。
江桉感受到后颈上,关节处的黑线生长蠕动的渴望。
她的眸子已经变得呆滞,就连转动地都极其艰难。
眸子深处,黑色的漩涡悄无声息地滋长。
江桉感受到身躯各处泛起的痛意,过低的精神阈值让她的身体内部加速溃败。
残次品的身躯就是不方便,不过只是一次异化就使基因药剂没了作用。
“留下吧。”那具木偶再一次开口。
“留下和我一起建设戏剧之家。”
听到这句话,被操控的匹诺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然而微弱的挣扎最终归于沉寂。
所有的木偶空洞的盯着江桉,仿佛只要她不同意,下一秒它们就会扑上来撕碎她。
江桉激活神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停下。”
而后转过身,仰头望向残破的穹顶,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你配吗?”
她眼睛深处的黑色扩散的越发明显,几乎占据她整个眼眶。
居高临下的木偶俯下身子,一张夸张到失真的面孔贴近:“我会把你留在这的。”
“那些人类干扰不到戏剧之家的运行。”
它顿了顿,补充道:“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夸我的。”
江桉面无表情地听着它堪称真诚的话语,内心毫无波动。
留在这里干嘛?
做个没有自由的傀儡?还是说当个每天被操纵的演员?
工资呢?福利呢?安全局好歹还能给她提供点基础保障,这截木头做成的假人居然还想她打白工,想都别想。
然后江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黑色丝线仿佛有目的一般极力想要朝头顶那只大手涌去。
这些丝线是从她的皮肉下长出来的,黑色的材质上附着着不起眼的黑色颗粒,密密麻麻的如同雾气一般。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东西与江桉眼中的颜色如出一辙。
江桉漆黑的瞳孔盯着木偶,眼睛里的黑色雾气似乎凝成了实质,渐渐溢出眼眶。
黑色的丝线终于和那堆涌动起伏的线条碰头了,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归熟悉的怀抱。
木偶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本就狭长的眼睛愈发细窄,它马上就可以操控她了,黑色的丝线自发缠上那只木条构成的大掌。
江桉逐渐放松自己的身躯,感受着黑色丝线的雀跃,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香气。
猛然放松下来的身心使得她眼眶里溢出了更多的黑色雾气。
防护头盔,生物接口,智能终端全都被她扔掉了,但是江桉知道自己的精神阈值刚刚又下降了。
因为她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的源质变得更加兴奋。
当初的实验虽然失败了,给她留下了一副破败不堪的躯壳,但是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精神阈值足够低的情况下,所有的异化进程对江桉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与源质共存的异类。
黑色的源质顺着丝线悄悄钻进了木偶的躯体。
木偶脸上的笑容一滞,它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眼神与江桉对峙。
贪婪的渴望充斥了江桉的瞳仁,微如尘埃的颗粒弥漫,源质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咔吧”一声,微不可闻的动静在木偶耳朵里简直震耳欲聋,它体内的某个地方碎了。
江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找到了。
盘踞在木偶身上某一处的源质显露在江桉眼前,她闭上眼细细感知,诱人的香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
“你不是喜欢我吗?”江桉突然开口,“留下来陪我如何?”
轻描淡写的语气配上贪婪的欲望,仿佛在说什么不起眼的小事。
木偶僵硬在原地,体内的源质蜷缩成一团,企图避开入侵者的掠夺。
源质对于力量的强弱有着最敏锐的感知,自相残杀,同类相食从来都只是壮大自己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