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站满了伪装成船夫的叶氏家丁,个个牛高马大,披坚执锐。
裴佑安的到来并不能提前预知,在这种情况下尚能保持装备完整,行为冷静,这群人显然平日里已然经过多次排演,对外敌的入侵早有准备。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往裴佑安的方向射去。叶氏家丁们到底见过世面,知道来人并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一开始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丝毫没有掉以轻心。
可裴佑安又岂是浪得虚名?从宋栖梧的角度看过去,他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将手上的剑一抬一转,那些飞来的箭矢便都被劈作了两半,稀稀拉拉地往海里落去。
家丁们顿时骇然,又是一阵箭雨,却只换来完全一样的结果。
在光线的加持下,裴佑安强得恍若神明再临,看得宋栖梧啧啧称奇,双眼放光。
黎青山随手将旁边拥过来的人拂开,垂眸正对上那张洋溢着期待的脸,少女的脸上是最俗气的赞叹与崇拜,跟雪山之前一模一样。
还以为那日之后有所长进,没想到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裴佑安身在空中,刀剑自是没有办法近身,这条水路叶家走了数十年,以叶家在滨海小城的地位,平日里几乎无人为难,偶尔碰上也最多是些半吊子的海贼,哪想过有天能碰上真正的修真人士?
眼下除了放箭,他们完全没有其它方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希望能熬到对方力竭。
但裴佑安到底是裴佑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仅丝毫没有感到疲惫,反而越来越得心应手,点点金光向着他未持剑的那只手凝聚。
“他在蓄力!”先前下令放箭的家丁目光一凝,再看一眼已经见底的箭囊,咬了咬牙,发出一声尖啸。
随着这声长啸,家丁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箭,咬下藏在舌下的毒丸,这毒作效极快,裴佑安已全力阻止,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待得他俯身到离得最近的家丁跟前时,对方已经完全没了呼吸。
裴佑安一生顺风顺水,捉妖也素来一击即中,很少处理到需要留活口的事情,面对眼下的局面,一时间又是自责又是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其他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活动,被困在这里足有半月的人们见一直无法抵抗的看管者一个个纸糊的一样倒下,当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雀跃着相拥,似乎下一秒就能顺利脱困,回到久违的故乡。
无人注意的角落,黎青山勾起一抹冷笑,袖底的手轻轻一撩,一道白影悄悄从袖口爬出,泥鳅般在人群中穿行,寻找着最合适的目标。
“愣着干什么,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接着又是几声附和:
“这帮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船上说不定有其它机关!”
“不想死就快跑!”
这帮人方才碍于甲板上的家丁才没有动作,如今家丁全部没了声息,当即作鸟兽散,船上乱作一团,人们拥挤着前行,生怕晚一步就会突生变故,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可那舱里本就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一个又一个的人被绊倒,被绊倒的身体又会再绊住下一个,上头的人不断增加,底下的人出不了气,还没出门就被活活压死。
这艘船专门用来装人,造得极大,又不止这一个暗舱。此时在众人眼里,若能走上甲板又何必继续在那连光都没有的地方?到后来,尽管甲板上已明显没了空处,但被困在舱里的人一时之间得不到这一信息,只机械地往外挤,死的人越多就越是恐慌,而越是想往外挤,死的人就越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随着踩踏人数的上升,原本还称得上无事发生的轮船一时间宛若人间炼狱。
别……别挤了。
宋栖梧被拥挤的人潮撞了个七荤八素,她已经在尽力抬高声音疏散人群,但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除了勉强拉住乔柔,使得她不至于与自己走散,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二人顺着人潮被挤到甲板的最外侧,被护栏嘞得呼吸困难。
旁边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妇人,她将女儿牢牢地抱在怀里,那小姑娘不过三四岁的模样,不哭不闹,分外乖巧,一张不过巴掌大的脸因为缺氧胀成了青紫色,似乎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宋栖梧往另一边挪了挪,努力让小姑娘站得舒服些,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黎公子呢?”乔柔费力地将手从狭小的空隙里抽出,将身体调整到尽量舒适的位置。
宋栖梧这才知道方才的不对劲从何而来,混乱之中,她竟只记得拉住乔柔,忘了角落里那个发着烧的少年。
他还在暗舱里吗?有没有和她一样被人群挤出来?如果被挤出来的话又会在哪?
想到这人前段时间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宋栖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目光四下搜寻,没有找到黎青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