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梧睡了好长一个觉。
她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时近仲夏,周围被太阳烘烤得暖烘烘的,知了在树上叫个没停,四周弥漫着医馆特有的浓重的草药香,宋栖梧意犹未尽地揉了把脸。
舒服。
要是人生来就可以像这样躺平,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栖梧,你醒了?”躺平的幻梦被无情拍醒,宋栖梧极不情愿地偏过头去。
乔柔见她看过来,一双翦水秋瞳亮了亮,毫不客气地把宋栖梧从躺椅上薅下来。
“快,你醒得正是时候,昨晚上来了好些伤员,现在我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你虽没学过医术,但好歹能算个人手。”
她语速极快,吐字如珠,动作利索地将宋栖梧拖到药炉前,对着一排排没有标识的抽屉指了一通。
“川乌,牛黄,玉桂,乌梅,苏叶,各三钱,大火一个时辰之后加佩兰,梅片,银翘转小火。”
宋栖梧忙不迭地应声,一边哗啦啦在树上找提到的药材所对应的外形特征,把先前说的那些弄齐后一股脑塞进锅里,拿起扇子冲火炉扇个不停。
乔柔见她虽动作笨拙,却也好歹有个模样,放心地将煎药的活给了她,匆匆往别处跑去。
宋栖梧留在原地,与药炉斗智斗勇,火虽升起来了,她却被这烟呛得头疼,不消片刻,便满头满脸的灰。
面前的光线被阴影挡住,宋栖梧还以为是乔柔去而复返,欣喜地招了招手:“你快些来帮我看看,这火怎么又熄了,我刚刚明明扇得好好的……是你?”
逆光的少年长身玉立,光线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弧度,大病初愈,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明显已经行动自如。
因为惊讶,宋栖梧语调都变了,落到黎青山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他眉睫低垂,眼中情绪翻卷,晦暗莫名。
看到是他,她很失望?
果然。
黎青山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调比往常要冷上几分:“不知宋小姐是想等谁来帮忙。”
“噢……我以为是阿柔来着。你伤好了?”宋栖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无助地抓了抓头发,将本就没来得及整理的发型抓得稀乱不说,还又抹上了一层灰。
黎青山从桌上拿起火剪子,动作娴熟地拨动着火炉里的焦炭,原本那点子火星子竟就真又死灰复燃,鲜活地在空气中跳动着。
宋栖梧发自肺腑地感叹:“好厉害。”
少女的笑容明媚耀眼,黎青山视线不着痕迹地错开,鬼使神差地扯了一句:“小乔教的。”
说完他自己先愣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位不甚熟悉的世家小姐这般称呼,更何况她从未教过自己所谓烧火。
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无名之火,却见那人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乐呵呵地扇着扇子。
“让阿柔教就对了,她是医师,对药炉简直不要太了解。但你也是个有天赋的,才不过半日就学得这么好……不对啊,怎么你叫她就是小乔,叫我就是宋小姐?”
宋栖梧这才察觉方才的不对劲从何而来,大魔头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分明之前都勉勉强强师妹长师妹短的了,这才晕一次,好不容易刷上来的好感度就又打回原形。
黎青山声音愈发冷漠,表情似笑非笑:“宋小姐与我身份云泥之别,我又岂能乱了规矩,从前是一时糊涂,之后不会了。”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礼,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吃火药了?
宋栖梧被堵得莫名其妙,再加上刚才被拉起来的起床气,登时连哄都懒得哄了,一声不吭地往炉子里填炭。
添着添着却发现炉子里炭火渐渐不变多了。宋栖梧不信邪,某次夹炭的时候猛地转身,跟正从火堆里把炭往外夹的黎青山撞了个正着。
被正好撞到,黎青山倒也没有丝毫尴尬,不紧不慢地将正夹着的炭火放下,道:“烧火需留有间隙,炭多了火燃不起来。宋小姐若是真想好好煎药,坐着不动便好”。
意思是,你坐着就行,不要添乱。
宋栖梧是完成过现代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大学生,自然知道火焰燃烧需要氧气的道理。不需要任何验证,她便知道黎青山所言非虚,但又正因如此,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恼,将那扇火的扇子往黎青山手里一塞,便噔噔噔跑出了屋。
反正留两个能熬药,留一个也能熬药,自己继续下去只能添乱不是?
出门容易,但一出来宋栖梧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实话实说,她对乔柔所住的府邸算不得熟悉,除了第一次乔柔带着她来黎青山晕着的屋子时走过一遭,别的什么厅什么室在哪里都不清楚。
但出都出来了,回去未免也太丢人。宋栖梧想起乔柔离开时应该是往西的方向,于是硬着头皮往西边走。
心中有火,宋栖梧步伐极快,可随着步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