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车北行至五十里外马阳坡,再行十里便到目的地。
拉货的马儿不宜长时间疲惫工作,王老爷决定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沈钦钦被安排在喻修琳旁边的房间。
自打知道许仙是喻修琳所伪装之后,沈钦钦很快否决了他在山里意图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沈钦钦回想之前,依她看,喻修琳就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闲的没事就逗一逗……
释然后,沈钦钦安心许多,对喻修琳也还怀着最初的信任,所以晚上睡得格外踏实。
不过半夜她忽然醒了。
因为晚饭的米粥太稀,她想如厕。
打开房门,月光洒落一地,纤细的影子轻轻晃动,不想惊醒任何一个梦。
沈钦钦如厕完,缩着肩膀悄声往回走,却在路过某个房间时听到了王老爷的声音。
“只要黑水寨的人全部死光,我便将所有家产都给你们,此事过后我会离开北阳隐姓埋名,又有千金阁承担罪名,你们无需担心任何事。”
另一个粗狂的声音道:“话虽如此,但我黑风寨的兄弟已经全部出动,王老爷总得表示一番,让他们安顿好妻儿才能全心全意为你拼命,对吧?”
王老爷微怒,“我不是已经给你们一万两?而且我已将蒙汗药掺进面粉,能一下解决掉不少人,你们不过是动动刀子而已!”
“说得轻巧,你为何不自己干?”
“你。”
两人对峙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王老爷一惊,连忙从门缝查看情况,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往花坛里钻,王老爷与身后的黑风寨大当家王猛对视一眼,后者立刻出去。
“咦,小美人儿哪去了?刚刚明明看到她往这跑了,难道是我想女人想疯了?”同样想去如厕的男人嘀咕完,遗憾地退出花坛,转头却被一刀抹了脖子。
“嗬嗬嗬。”男人捂着脖子倒在花坛里,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很快就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王猛将刀插回腰后,扭头朝走近的王老爷道:“天亮之前备好一万两,我黑风寨便是你的刀子。”
王老爷看着花坛里的血□□头暗自攥紧,“一言为定。”
沈钦钦蜷缩在花坛旁半满的水缸里,亲耳听到尸体被拖进花坛,以及铲土掩盖的声音。
王猛将尸体埋进土里,掩饰了血迹后就快步离开。
沈钦钦仍缩在水缸里,低头抱着膝盖不敢动弹,水线在膝盖偏下的位置轻颤,冰得她全身发冷。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道轻唤。
“钦钦?”
沈钦钦颤抖的身子一僵,接着微微抬头,看到喻修琳那张假脸,眼泪瞬间便掉落下来。
她咬着唇瓣流泪,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喻修琳沉默片刻,弯腰将她从水缸里抱出来,脚下轻点,带她飞上二楼的房间。
将她放到床上,正要松手时,腰侧一紧。
沈钦钦抓住喻修琳的衣服,额头抵在他腹部,声音极低,语带祈求,“他们杀人了,还要杀好多好多人,喻大哥,我们离开这吧,我们去报官好不好?”
喻修琳微怔,她叫自己喻大哥?
默然片刻后,喻修琳没有追究沈钦钦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份的,手掌抚上她头顶,安抚道:“我都听见了,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人在脆弱的时候面对慰藉往往会越发软弱。
沈钦钦不由自主地,眼泪掉落地更加凶猛,又怕惊动那些凶恶之人,极力压抑着声音,只有手上力道越发加重。
喻修琳察觉到她的害怕,又再三保证不会让她受伤。
但沈钦钦只是松开他的衣服,趴到床上去,将脸埋在被子里,无休止地哭,直到哭累了,那本就低弱的抽泣声才渐渐消失。
喻修琳就立在床边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呼吸平静,以为她快睡着了,试探性开口,“将湿衣脱了再睡吧,不然会生病的?”
不料沈钦钦的声音十分清醒,只是脸庞还在被子里,所以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王老爷另有所图,却将她蒙在鼓里,就为了看她被吓破胆,觉着很好玩。
喻修琳默了默,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的确知道王老爷的过去,多少猜出其目的,他原本不想完全瞒着沈钦钦,但见她胆子颇大竟敢一个人走那么远的山路,便一时兴起想看看她发现真相时会是如何反应。
本就是故意,又如何解释?
沈钦钦读懂喻修琳的沉默,心微微发沉,玩笑归玩笑,若过了火便是恶劣。
“阁主心里有数就好,是我反应太激烈了……我没事了,请阁主回去休息吧。”
喻修琳摸了摸鼻子,忽然有种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我没想吓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