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将符咒夹在指尖,闭目叩齿,含首低语,手中结了个印,而后凌然一转,六道符咒犹如锋利坚韧。
啪得一张率先拍在少年额头,以防降头逃窜之际夺了了他的心智。
少年被她拍的一怔:“……”
她随即将花童脸上的符咒揭下,五张辰州符分别贴在花童的眉心,双肩与胸背之上。
那花童哆嗦片刻,随即开始了大吐特吐。
这会儿陆时蕴已经松开桎梏,站在一旁,月寻拿着夜明珠蹲下,便见小花童的七窍向外冒出於黑的血迹,同那些黑血一起涌出的,还有细密的白色幼虫。
少年脑门挂着张符,震惊地看着那令人不适的画面,忍不住嘴角一抽,撇开了视线。
良久,少女才轻拍着稚童的后背,把小花童扶了起来,“小孩,你是谁家的小孩?”
那小花童许是受惊了,回过神来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阿姐,阿姐……”
此时已临近子夜,月寻不想在此处久留,便蹲下身子与那小花童平视,问道:“小孩,要不要先跟我们一起走?待会儿妖鬼就要出动了。”
那小花童犹豫地向红木椅那处看了两眼,仍旧惊吓不已,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月寻还惦记着她那花轿队伍里的玉,忙拉着陆时蕴跑路。
陆时蕴顶着那张符咒,有些看不清前路,跌跌撞撞地问她:“可以摘了么?”
“可以可以。”月寻险些将他忘了,随后又往他手里塞去花童头上原本的黄符,嘱咐道:“这个收好,往后或许有用。”
陆时蕴睇了眼手里的两款辰州符,心底疑惑渐起。
她画的是辰州符。
辰州符又称“灵符”、“神符”、“桃符”,因为是辰州地区的巫师们首创,故名“辰州符”。
百濮去辰州千万里,她怎么会这等灵术?
再者,辰州符复杂神秘,囊括一百五十多道巫教样符,其中六十三道以人和人头为符,五十八道是以凶禽猛兽成符,十七道是以凶禽猛兽和人头组合成符,其余乃是用汉字重复组成,或是抽象性的线条符。
无论哪个修习门派,从来都是代相袭,传男不传女,无男传徒弟,秘不外传。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通辰州咒术?
难不成,难不成“他”是个男扮女装的?
月寻自然不知才走几步,少年的心思就翻过了几重山,直接怀疑起她的性别来。
她只顾着赶路,一门心思都是快些把玉佩取回来。
三人回到花轿那处,月寻不禁瞳孔一颤——
哪还有什么花轿?这里连个招魂幡都不剩!
极有可能是鬼媒婆等人折返回来,将东西都收了去。
空气中忽而沉寂半晌,少年敏锐地觉察到身旁小姑娘的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微微弯腰,偏着头去看她的脸,银灰色的眼底染上几分关切,“你……”
吧嗒。
两颗热泪滑落眼眶,月寻皱着杏眸,贝齿咬着唇瓣,正努力憋着哭意,一副受气包的可怜模样。
可泪水它不争气,无论她怎么忍,就是退不回眼眶。
小姑娘吧嗒吧嗒,眼泪掉个不停,哭唧唧地冲他告状:“玉,又被坏人抢走了。”
那控告太委屈,太怯懦,无端的,陆时蕴竟从中构陷出几分依赖……他肯定是昏了头。
少年欲言又止,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向来不善言辞,同年同宗都不甚亲近熟络,何况眼前是个哭唧唧的少女。
说没事的?
——那肯定欠揍啊,一看就是有事。
说别哭?
——他嘴又没开光,说让人不哭就能噤声。
少年就僵在原地,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稍微好受些,这会儿不禁没把人姑娘家哄好,反倒是把自己弄得手足无措,窘迫地攥着衣袖,耳朵急得泛起红晕。
还有更要命的呢。
那花童见大姐姐在哭,似也想起自己的伤心事,小嘴一撅,眼眸一酸,眼泪流得像小溪,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陆时蕴:“……”
他一时更加手忙脚乱起来,他抬手,又放下,清辉似的眼底写满了迷茫。
“……我们明日,去鬼媒婆那要回来吧。”憋了半晌,少年尽量把调子放温和了,说出这么一句。
月寻也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哭唧唧的弱女子,只是刚刚着实好崩溃,她闻言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闷闷地点了点头。
可小脑袋还是耷拉了下来,犹如枯萎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