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今天来滑雪的人不算多。古鲁夏一如既往地穿着厚厚的棉衣和靴子,他的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甚至遮住了嘴巴,他将戴着手套的双手搭在了栏杆上,目光望向下方滑雪场内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啊呀——”伴随着尖叫,白发女孩摔进了雪里。但没关系,古鲁夏见她用前刃站起来,便继续毫无技巧地在场地里乱溜。
古鲁夏在心里默数着,果然,不到十秒她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我的天哪!!”
这次她摔坐在雪地上,古鲁夏想,倒是比起刚才吃了一嘴雪要好一点儿。
她已经在这滑了一个小时,换言之,古鲁夏从一个小时前就注意到她了。抛开她那不成熟的滑雪技术不说,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山里,女孩穿得是藏蓝的大衣,脖子上戴着纯粹起到装饰作用的围脖,退一步说这看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令古鲁夏感到震撼的是她下身居然只穿了一条五分短裤,他惊讶得足足愣了半分钟,不禁怀疑这陌生的孩子是不是身体感官出现了什么问题。
古鲁夏思索时,余光瞥见了那位白发少女又因失去平衡而摔倒。作为一名专业的单板滑雪选手,古鲁夏实在不想点评她的技术,他猜测,也许这是女孩人生中第一次滑雪……。但管她呢,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与自己何干?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曾经那意气风发的滑雪运动员,一直以来他迷茫着,不但日复一日地循环着无趣的工作,还得为哪一天失去它而焦虑。就如他的内心一般,他的滑雪板被一层灰所覆盖,无法辨认真实的模样。
古鲁夏叹息一声,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滑雪场,却见那白发的少女似乎正进行着什么高难度动作,但很显然这无法成功。见她即将跌下去摔个粉碎,不知怎么的,古鲁夏回想起了自己意外重伤的那一天——悬崖、雪地、温热而粘稠的鲜血、沙哑干燥的喉咙以及无法动弹的双腿。
古鲁夏的眼睛睁大了,这一瞬间他仿佛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自己,恐惧、不安——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涌上来,令他头痛欲裂。
他不自觉地拿出精灵球用力丢了出去,七夕青鸟感受到训练师的心情,它利落地接住了少女,载着她平安落地。
从七夕青鸟身上下来,女孩摸了摸那棉花般的羽毛向它道谢,七夕青鸟应了一声,然后向赶过来的古鲁夏走去。虽然被围巾遮住了半张脸,但白冬看到他时仍然不禁屏住了呼吸。他浅蓝的眼睛如极光,蓝色的中长发编得很漂亮,不过白冬觉得那处理起来一定很麻烦,她可不会这么做。
“……你没事?”古鲁夏停在离她大约一米远的距离外,若不是他开口说话,她会继续把他当成女性。
“我没事,谢谢你们。”
“你还打算滑吗?”
“我的计划是玩一个下午。”
“……经历了刚才的状况,我以为你会知道。”古鲁夏偏头看了看一旁白茫茫的雪山,感慨道:“雪山很危险,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让人在此失去宝贵的东西,甚至扰乱人生。尤其是你这种新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哦?我的确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她被古鲁夏惆怅的话语弄糊涂了,她只是出来娱乐,并不想被谁上一课。“还扯人生什么的……即便如此,那也是我自己的意愿和选择。”
自己的意愿和选择……?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豪言壮语啊,古鲁夏想。
女孩暂时解开了固定器让自己的腿活动了一下。她把比自己矮十五公分的单板一端插进雪里立起,一只手搁在上面,说:“我打赌你刚才一直在旁观,那么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无论我摔倒多少次都会站起来的。”
她倒没有说错。古鲁夏记得很清楚,她一直在重复摔倒与站起的动作,因单板滑雪时人的双脚是固定住的,一旦摔倒,起身就成了麻烦的事情。她今天的收获恐怕就是学会了起身的方法,不管是用前刃还是后刃,她都能很熟练地操作,让自己从地上起来——想到这里,古鲁夏居然觉得这样也不坏。
“我猜得到,或许你遇到过糟糕的事情……或许是吧。”想着对方刚才的话语,她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我们神耀人经常用‘生活本就是一地鸡毛’来表达生活中的困难和不幸。但在我看来生活的不幸更像条疯狗。”
“……?”
“越怕它越咬得紧,不是吗?”女孩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把话语补充完毕,她的胡言乱语让古鲁夏哑口无言、无法回应,但有一点他很明白,对方并没有听自己劝。
“随便你。”古鲁夏不想多交谈,他说了这三个字,便离开了滑雪场。
“奇怪的人,他是谁啊?”
“他是霜抹山道馆的馆主。”一位滑雪的女士停下来告诉她,见白发的少女是外国面孔,她说:“刚才那位叫古鲁夏。他曾经是有名的世界第二单板滑雪运动员,但因为遭遇事故退役,于是成为了道馆馆主,他是我们地区众所皆知的最强道馆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