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穷酸主簿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帝姬金玉之尊,怎能涉此险地?!”他的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请帝姬速行!速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说,“你要劝我从我自己家中,逃去哪里?”
李素就讲不出来什么反驳之词,只是在那哭,一边哭一边死死地磕头,嘴里叽里咕噜些言语,她听清楚了,又问:
“你愿战死在这里?”
李素猛然抬起头,“臣愿!只求帝姬……”
“给他一面旗,”她吩咐左右后,又看向他,“你想救我,就去城中喊人,将那些晋宁军和厢军的溃兵收拢起来,再叫上些精壮百姓。”
有人跑过来,递给李素一面灵应军的旗帜,这位虽然在厢军待过,但从来也没打过架的文官就有些懵了,只是手里死死地攥着旗杆。
“臣,臣,”他结结巴巴地问,“臣怎么喊?”
她听了这话就笑了。
“大宋。”她说。
“大宋。”李素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宋人在逐步集结。
完颜活女的铠甲上已经有了两支箭矢,但没有什么用,晋宁军这两个前军营没带来神臂弓手,就算带来了,他也不准备给他们反攻并关闭城门的机会。
他的兵马并不多,一共只带出了二百匹战马,其中在山里摔伤了十几匹,还有几十匹备用和留给斥候与传令兵,这样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匹马,一百五十个骑兵。
他还必须给西城门的城上城下留下足够的守军。
只剩下五十人往来冲锋,可他却能杀得千余人的晋宁军几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完颜活女的悍勇!
“儿郎们!”他大喝了一声。
女真骑兵们用同样的怒吼回应了他!
完颜活女挥了一下被清理干净的狼牙棒,他一夹马腹,座下的战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迈开步伐,向着晋宁军而去。
太阳向西斜了一格,大地渐渐就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
那血红落日正在女真人的身后,将他们铠甲上血染得更加浓稠,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所向披靡。
晋宁军布了拒马,但短时间内,他们寻不到粗壮的木头,也削不出一段的尖刺,而女真人的马术好得像是自小长在马背上一样,有那么两个被绊了,但更多的骑兵轻轻一跃,就冲过来了。
于是第一排的宋军就架起了长柯斧,想要将马腿劈断,将他斩下马来。可对面的女真将军一定是换了一匹马,他的马跑了这么久,披着马甲,竟然还这样有力量!
他也有斧子,当他挥起手里那极沉重的长柄斧,径直冲向晋宁军时,这座城池卷起了一股猩红的热风!
两军交锋,片刻间晋宁军新组织起的防线就被他撕开了一条裂口,完颜活女将马转了个弯,跑了出去,可留下的裂口自然有人继续上前,将它越撕越大,直至第一条防线彻底崩溃。
晋宁军还有第二条,第条防线,可一个数百人的军阵能有多厚的防线?他们甚至无法背靠城墙,因为城墙上也在进行激烈的争夺战!
前排为数不多的士兵还在支撑,后排的亲兵已经有了惧意。
“虞侯,咱们逃吧!”他们的声音已经带了哭音,“再不走,咱们的人就死光了呀!”
孙破奴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转头看了一眼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帝姬,以及那二百灵应军。
帝姬依旧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他忍不住了。
“帝姬?”
“再等一等。”她说。
等什么?等金军主力入城吗?
再等一等。
她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在拼命抠着自己的掌心,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痛。
她有什么本事?她有什么金手指?她此刻能倚仗的,只有这二百灵应军,以及他们的重弓。
他在城内杀了好几个来回,有宋军弓手弯弓射箭,可其中没有强弓,他身上那几支箭矢纵然能射穿铠甲,也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完颜活女是个极机警的,如果察觉到了有人能开强弓,他断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他甚至可能改变战术,不寻求以少数精锐击溃晋宁军,从而换取西城门更宽裕的时间。
但他不知道。
他对灵应军毫无防备,会轻而易举冲到她面前来!
她!一位大宋的公主在这里,看起来是个多脆弱的吉祥物!
就在须臾之间,她面前的晋宁军因为女真骑兵的冲击而再次乱了阵脚,将她的前方竟然让出了一条空路。
完颜活女骑在马上,看到了她。
就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是那个小公主。
完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