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军的编制,别的军只有一千五到两千,这里甚至还算上役夫的人头,灵应宫不仅有千个脱产士兵,甚至还有两千个脱产的役夫!
士兵多了,有人就在这一年里抽空脱了个单,产生了一个新的家庭。灵应宫不管家属,但军营附近自然就起了一座小镇,不仅兴元府的百姓往这里聚,附近其他州县的百姓也渐渐过来了,砍倒了帝姬名下荒山上的树木,建起一排排的小房子。
帝姬听说了,就同县令知会了一声,派个祭酒过去,带上了十几个识文断字的小道士,这个小镇上的民事纠纷就被道士们管着了。
小镇上流通的也不仅是铁钱,他们既收符箓,也花符箓,总之人人都觉得轻便,就是贴身保存时需要装在一个防水的油布小袋子里比较麻烦,否则被汗打湿了,符箓印在腋下,这就只能证明他诚心修道,可花用不得了。
军营内外都开始流行起符箓,甚至那些同灵应宫做生意的商人里,也有人不要现钱而要符箓的,偶尔有一两个作假的,因为手法粗劣而被抓出来,好一顿痛打后送了官。
高手一定是有的,但兴元府的高手大概是没什么胆气了,至于成都府的高手,还不曾注意到这里。
今春的茶叶价格很低,大概是因为茶引价格那样高,搞得全四川的茶商都想来兴元府卖茶了——于是田间地头,人人都有一碗茶喝,喝得小孩子晚上睡不着拍肚皮,拍到阿母愤怒地起身抓住痛打一顿才算消停。
外面的小镇这样热闹,里面的军营却更加肃整。
道童依旧是道童,每日里至少要拿出一个时辰学习帝姬改良后的教材——原版的道家经籍不太好用,一来玄之又玄,对士兵没什么意义,二来道教本身是出世的宗教,真教出一群一心一意要避世修炼飞升的隐士,赵鹿鸣也没那个力气挨个辩经。
因此她的教材除了讲一讲道教的一些入门基础外,就是教育她的道兵们:习武就是修炼,习武就是修道,习武到了一定境界,就能飞升——什么境界?那还不简单吗?官家修的是天下的大道,白鹿灵应宫修的也是心怀天下的大道!大道包容千,其中有他们自己的小家,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更有他们的大宋,以及这个王朝,这个民族的荣耀!
说起来赵鹿鸣也不知道自己的军队更像骑士团还是太平天国,不过她不打算细究那些形而上学的东西。
她只是想要有朝一日,站在她熊熊燃烧的战车上,一往无前,向着她无法躲避的命定之敌,狠狠地撞过去,碾过去——碾成渣为止。
宗泽原本负责监督管制这支军队,后来就不太管了。
……说起来就有点伤心。
老爷爷也是好心,在帝姬招待种家军的宴席上,听到她提及灵应军建立起来很不容易,因此举步维艰,他就记在心里了。
建立一支军队,最艰难的自然是经济账,有钱才有粮,有钱才有兵,灵应军虽说是官家亲口同意建立的军队,拨款却不多,老爷爷想,那自然就举步维艰啊!
看看这些士兵,每日里穿着个道袍在那操练!
他回到家中,看看自家带来蜀中的这些行李,翻翻自己藤箱里多余的衣服——兴元府这样暖和,他留着棉衣做什么用?行囊里甚至还有一袭裘袍,这是哪个爱漂亮的小老头儿,竟然还备了件裘袍,不羞!
宗泽就给自己的厚衣服拿去当了,再加上俸禄,筹备了些钱,不多,只有几十贯,但也已经很可观,称得上是一桩心意。
这位通判捧着几十贯钱,坐着小小的驴车去了军营,正赶上灵应军最新的一批装备到了。
西军客气,说这些都是淘汰下来的东西,但帝姬给钱给得很大方,“淘汰下来的东西”放后世某鱼上,竟然差不多都是九成新到九五成。
士兵们一个个穿上了札甲,披上了貉袖,腰佩长刀,手持大斧,整齐划一地站在营中,帝姬居高临下地检验,看那沉甸甸的大斧衬着沉甸甸的札甲,映出一片杀气腾腾的光。
杀气腾腾,富贵逼人。
宗泽老爷爷穿着一身半旧的布衣,捧着一个比起来就没那么沉甸甸的布袋,站在辕门前看了一会儿。
……就感觉又欣慰,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