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金生踏进孟家大院里时,厅堂里的灯却依然亮着,往常这个时候,厅堂该是黑的,孟家的夜晚向来是一滩死水。
他深呼一口气,绕过大门正对着的雕花石屏,向厅堂走去。
厅堂正中间的紫檀雕花椅上倚着一位耄耋老人,皱纹纵横,满头华发,举着烟袋的手颤颤巍巍,可枯黄眼白中央的瞳仁却透着一片清明。
“生儿回来了,可教我们好等啊!”
老人正了正身,将烟袋递给站在他身边的老管家。
孟金生不慌不忙地解了衣扣:“爷爷,您这身体得早休息,怎么学我们年轻人熬起夜来了?”
“混账!你他妈的一个人在外面闯祸,弄得我们全家上下不得安生,还有脸说这种胡话!”
坐在厅堂边上的孟世雄愤怒地站起身,不由分说冲上去便给了孟金生一个响亮的耳光,在一旁斟茶的女人连忙上前。
“金生还年轻,闯些小祸不打紧,你别气坏了身子。”女人的和声细语像一股清泉,立马浇灭了孟世雄的火气。
挨了巴掌的孟金生没有后退半步,反倒笑着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珠。
“是啊,孟夫人说的没错,因为我把您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您说是不是,孟总?”
“小兔崽子!我今儿不打死你……”
孟金生的话激怒了男人,他挣脱女人的胳膊,上前抓住孟金生的衣领,手臂扬了起来。
“来来来!别打歪了!照这儿打!”孟金生主动凑过去,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都给我停手!”
孟世雄的拳头尚举在空中,孟老爷子却突然发了话。
孟世雄无可奈何地收了手,眼神却像盯着仇人一般,孟金生则挺直了背,眼里溢满了轻蔑和不屑。
“这孩子你从小打到大,可见他有一点妥协吗?我看,今天接风宴的事就算了吧,小孩子胡说的话,谁会当真?”
“爸,您可知道他今天在接风宴说的话有多让我们孟家丢脸吗!人家镇长和书记对咱们拆除鱼市改建酒店的事一向很支持,明天就要对外宣布了,我特意在今天把人家请过来,这个臭小子上来就一通胡言乱语,您叫我这脸往哪搁呀!他……”
“你要拆除鱼市?”
孟金生突然打断孟世雄的话,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孟世雄白了孟金生一眼,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不是说孟家的事你都不过问吗?现在他妈的来劲儿了?”
孟金生阴沉着脸,盯着孟世雄不说话,这样的举动令本就火大的孟世雄更加气愤。
“爸,您看看您的好孙子,他回来的这几天可曾干过一件好事儿?刚才他还在酒吧把曾书记的儿子给揍了,人家警局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要不是我又赔笑脸又赔钱的,他早就进局子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啊!
怪不得一回家就三堂会审,原来是他又给孟家丢人了。
“爷爷,我爸这话说得在理,我一没本事,二没心思,这家里的产业要是到了我手上,怕是朝不保夕啊!”孟金生附和道。
孟老爷子叹了口气:“金生啊,你是我们孟家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的产业我是不可能交给外人的,你先别急着拒绝,回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这他哪干的了啊!爸……”
“好了,这事不必再谈,我累了,回去睡了。”
见老爷子站起身,孟世雄赶忙上去搀扶他回房,一直站在孟世雄身旁的女人却不慌不忙地将茶杯一一放回。
“晚安,爷爷。”孟金生说完便向后屋走去。
“金生!”
孟金生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婀娜的女人,她是个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人,却是孟世雄一个月前刚娶进门的太太。
林生瑶还在的时候,孟世雄就一直在外面乱搞,她去世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地跟各种女人牵扯不清,这么多年一直过着逍遥快活的单身日子。
可令孟金生感到意外的是,眼前这个长得清冷秀丽的女子却让孟世雄动了再娶的念头。
听爷爷说,这女子名叫栾秀珠,之前是康城一家KTV的陪酒小姐,孟世雄去康城谈生意时常会在那家KTV请客,一来二去便和栾秀珠熟络了起来,也不知栾秀珠使了什么手段,让孟世雄动了劝失足妇女从良的念头。
对于这个嫁给了能当自己父亲的人的女人,孟金生打从心底厌恶和鄙视,即使他明白这世间有很多人会为了金钱和名利丢掉尊严。
孟金生的冷漠却丝毫没有令栾秀珠脸上显露出不快,她走到他跟前,开口道:“你爸也是为你好,孟家还是要脸的。”
孟金生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孟家的脸早在十年前就丢没了,孟夫人,讨好孟世雄真是劳您费心了。”
说罢,孟金生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