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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这里了。
路可可摘下耳机,嫌恶地呼吸着周遭干燥的空气。
她真的很讨厌青镇,若非导师强烈建议她把户口转到上海去,她才不想回来。
不过也好,办完这次手续,她就和以前彻底划清界限了。这么一想,脚下的地面似乎不再灼烫,她扶正帽子,按照记忆,向出口走去。
青镇已然大变样,自从建设了一个大型年代剧拍摄基地后,曾经落后古朴的小城迅速成为全国游客怀念过去的打卡胜地,旅游业发展得如火如荼,车站应需重修,扩建了数倍,土生土长的路可可绕了几圈,竟迷路了。
她茫然拿起电话,很丢脸地告诉司机,她走丢了。
司机接到路可可时,路可可正盯着出来的检票口发呆。
那是火车站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过去的老物件,五年前,她在这里送别的路大雄,五年后,她在这里下了车。
此时天刚蒙蒙亮,旅客不多,年轻漂亮的路可可十分乍眼,司机迎上去,礼貌问:“是尾号6633的路小姐吗?”
路可可恍然回神,点了点头。
坐上车,她给后妈林女士发了这辆车的车牌号过去,然后夹起嗓子,甜腻腻地录下一段:「妈妈,宝贝到了哦,别忘了弟弟下午的编程课,赵老师要求把上周的作业带过去。」
林女士秒回,语气里居然带了一丝哭腔:「宝贝,你早点回来啊,你弟弟昨天晚上没见到你,嚎了一整夜,妈妈被他闹得一宿没睡,呜呜呜!」
她这个后妈啊,年纪不小,却单纯得像朵茉莉花,难怪会被她和她爸哄得团团转。
养的儿子更是,刚六岁,已经被惯得无法无天了,猫憎狗厌,后妈性子弱,管不了,路大雄是个吃软饭的,不敢训斥,只有见到她,那小熊崽才能老实点。
路可可按了按太阳穴,打算说点什么结尾,林女士却拨了语音过来,哭哭啼啼地说想她。
路可可脑瓜子嗡嗡的,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林女士总算破涕为笑,挂了电话。
司机满脸羡慕:“您和您母亲关系真棒。”
路可可勉强撑开一个笑容,心里回答,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
她对他们一家并不好,家庭和谐全靠后妈人美心善。
千金小姐得知她流落在外后,和路大雄大吵了一架,埋怨路大雄怎么可以不管孩子,开了一千里地的车,把路可可接回了家。
那时的路可可精神岌岌可危,因为长期无故缺课,被清华开除,蜗居在青镇的祖宅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林女士推开门的第一秒就哭了,心疼地抱住她,不肯撒手。
此后半年的记忆,路可可不是很清晰。
好像是林女士带她去看了医生,喂她吃药,弟弟在妈妈怀里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向她伸出了胖乎乎的小熊掌,叫她姐姐。
路可可痊愈了,在四年前的六月,以社会生的身份重新参加高考,被复旦录取。
说不出为什么,她放弃了心心念念的数学,就像舍弃了她宁死都不愿松手的周深乔,转头报了化学专业。
天气太闷了,路可可烦躁地看了眼右腕上的钻表,才六点,派出所的户籍部门应该还没开始办公。
她来早了。
下了车,望着崭新的路家村,路可可有些恍惚。
她长大了,瘦了,或许曾经坐在村口聊天的爷爷奶奶们也不在了,没人认出来她。
她走向祖宅的方向,却没找到她的破瓦房,这里多了一栋两层小楼,没住人,门口落着锁,她不敢进去,因为她不确定,这还算不算她的家。
她没钥匙啊,是不被欢迎的人。
路可可蹲在墙边看文献,愣是等到七点半才去了派出所。
户籍部八点上班,民警们却是24小时连轴转,一进门便看到两波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路可可穿过他们,找到所里唯一一位值班的警察叔叔,准备问问户籍部怎么走。
民警焦头烂额地写着什么,蓦地抬起头,路可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民警就已越过她,走到一个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面前,厉声呵斥:“这是派出所,安静点!”
中年男人垮下脸,指了指身边号啕大哭的小男孩:“我儿子差点被那只狗给咬了,到现在还在害怕,我一当爹的,怎么安静?!我今天必须要个说法!”
民警环视了一圈:“狗主人呢?”
男人昂起下巴:“那。”
路可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堵墙,不见人,仅有一只个头小巧的白色泰迪蹲在那。
小泰迪穿着颜色鲜艳的碎花裙,耳朵毛被梳成两个麻花辫,发尾别着一对水钻发卡,挺乖,挺可爱,能看出来,主人花了很多心思在它身上。
虽然……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小狗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