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我出生在格伦代尔市一户普通人家,父亲是一名工人,母亲则在小镇的学校教书。家里在当时那个年代还算的上是富裕。
哦是的,70年代和格伦代尔,要素齐全。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没错,我和幼年的爱德华·弗朗成了邻居,我们两家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栅栏。
诚实地讲,我并不属于或者说并不完全属于这个时代。我的灵魂来自2023年的华国,原先的我是一个血统纯正的华国人,接受了整整18年的华国教育,结果因为莫名的原因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卡洛莱特·琼斯。
有时我感到自己的灵魂裂成了两瓣,一瓣留恋于自己生长了十八年的故土,另一瓣为如今疼爱我的父母愧疚——我无法从心底认同这个时空是自己的归属。我常常感到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驻足在这个时空和地点。
请不必为我担心,我总是个随和的人,能很快适应这儿的新环境,更何况我的家庭和睦,父母也总能包容我。
只是我偶尔会感到一丝寂寞和手足无措。
在我五岁搬家来这个小镇的第一天,见到那个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男孩时,我忽然明白了我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意义。
如今的我依然能清晰地回忆出那日的场景。那是一个温暖的春日,阳光和煦,微风轻拂。当我的父母忙着从轿车上搬出行李时,我扭头看到了静静站在隔壁院子中观察我们的男孩。
他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微微卷曲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曾隔着屏幕见过的墨绿色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波光粼粼的绿色湖面。
原来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是浅绿色的,比照片上的颜色浅——我想。
七岁的他真的称不上有多么英俊,除了那双绿湖般的眼睛,真的很难看出他就是爱德华·弗朗——他的发尾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发型不加修饰,微长的刘海被随意的扒拉到两侧。面色发黄,嘴唇却泛白。稀疏的眉毛和参差不齐的牙齿。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拘谨地站在那。
我看出他对生人的防备,所以只是笑了一下表示友好。他回给我一个含蓄的笑容。
傍晚时分,父母打算拎着礼物去拜访附近的邻居。我原本是不愿去的,可想到下午望见的那双绿眼睛,我鬼使神差地答应父母一起上门拜访。
绕了一大圈,终于驻足在我心心念念的房前。我抢先父母一步按下了门铃。透过那扇不太隔音的木门,我能听到屋内有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吆喝着让爱德华去开门看看是谁。然后就是一阵木地板被踩踏发出的吱呀声。
我又见到了那双绿湖般的眼睛,它正微微睁大,似乎是在惊讶于我们的来访。
“你好……”
“打扰了,”我又朝他笑了一下“我们一家想来拜访一下附近的邻居。”
他才回过神来似的,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和我父母问好。
我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但一两分钟后只有一个女人扯着僵硬的笑容站在了我们面前,那个使唤爱德华的中年男人并未出现,我猜他大概是不屑于和新邻居打好关系。
通过大人们的谈话我判断出面前的女人叫埃琳阿诺·塔福亚,是爱德华的生母。
女人笑着给我们道歉,说欢迎礼还没有备好,然后开始和我的父母寒暄。
大人们的谈话我插不进去,只能揪着衣角盯着被女人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爱德华。
我的父母看出我似乎很想和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交朋友,便笑着和塔福亚女士提出让两个小家伙去一边玩。
我以为我终于得偿所愿,能够获得和爱德华的私人交流时间。但这个女人好像完全忽略了背后的爱德华,越过他直接将站在楼梯上好奇张望的男孩叫了下来。
“波比,快下来和新邻居打个招呼。”她热情地向男孩招手。
可怜的小爱德华躲在母亲身后的影子里不敢出声,只能看着女人和男孩的亲昵互动。
我看见他的眼神落在女人轻搭在男孩肩膀的手上,带着期待和羡慕荡啊荡,最终也只能缓缓收回。
“塔福亚女士您好,”我出声打断了正和父母炫耀自家小儿子的女人“我可以和您背后的男孩去一旁的花园里嘛。”我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询问她,语气却没给她留什么余地。
女人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我指的是谁。随后用有些粗暴的动作将失落的爱德华从她背后扯了出来,“爱德华,和新邻居好好相处。”我听出她语气中夹杂着的威胁和警告。
她的行为够不上虐待,而且又是别人的家事,我的父母都只能撇撇嘴然后继续和女人攀谈。
“爱德华,”我轻轻拉起他的手,带他向花园走去“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他犹豫着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太久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略显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