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熠沉默。
“看出什么了?”他开口的声音,沙哑得有些滑稽。
他仿佛口渴极了,取过水杯,一扬脖把搪瓷杯里的水喝净。喝到一半,他的动作放缓,眼睛往胡牧言的方向转。
胡牧言歪头偏向和他一致的方向同他对视,发现他在短暂的视线接触后眼珠又慢动作转回水杯。她对他默剧一般的表现困惑道:“看出你想问为什么啊。”
这时候单熠喝完了水,他神清气爽,双手捧着搪瓷杯,露出有点遗憾又有点松快的表情。他的反应让胡牧言觉得刚才说的话不是他期待的回答。
周心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起身匆匆把热水壶放回原位,拿起她的包:“我下班了!再见!”
单熠松一口气,对胡牧言说:“我也走了,天太晚了,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后者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单熠没有强求,他说:“那她们会在工作群汇报一声平安到家,你到家后也回一条吧。”
胡牧言以前没有这种习惯,今晚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明天见。”他点头致意了一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他没有用常见的“再见”告别,而是说“明天见”,隐隐带着一种明天一定会见到的承诺意味。
“明天见。”胡牧言回以同样的话。
胡牧言和单熠告别后,收拾了她的东西回家。店中有留宿员工关照着尚未被领养走的猫,等他们全部离开才落锁熄灭主灯。
胡牧言到家后翻开工作群,点了个加一的图标,和别人相同的到家文案迅速被群中翻滚的消息淹没,顶至上层不见了。
洗完澡,躺上软乎乎的床。胡牧言照样查看了一圈手机中领养人的朋友圈,分享一些养猫的小建议。
等完成这一切后,她熄灯,拉被,闭眼,动作一气呵成。重复和从前无数个夜晚同样的流程。
寂静中,她蓦然睁眼。
她又闭紧双眼,嘴里念叨着:“一只猫,两只猫,三只猫……”
念来念去,她一拍被子,空调被里的棉花吸收了她的力度,只凹下小小的浅坑。
她辗转反侧。
小虎斑死亡后软趴趴的触感停留在手心,擦拭不去。她握住被角试图转移注意力,手心攥得汗津津的,她又下意识对比二者摸起来有何不同。这种被肢体铭记的隐痛激得她心神不宁。
不仅是猫瘟小猫的死亡。据与合作公司接洽的同事透露,对方公司一直对“续约”这一请求含糊其辞,多半是不愿意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愁云惨淡的气氛中大家将流浪猫放归。它们为了寻找食物再度聚在垃圾桶附近,运气好点的被选中抱走,运气差的感染各种疾病,天寒地冻时僵死在城市的角落或者被碾于行进的车轮下。
“那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单熠的声音响在脑海。
是不是真的结束了?她心说。她点开手机,刚才仿佛构想了无数长远的情景,现实中的时间才过去五分钟而已。
距离天亮还有数个小时,她对未知有一种敏感的不安。
她按亮了灯,温和的灯光让她神经放松了不少。
睡不着的夜晚,各种胡思乱想纷纷赶来侵扰。胡牧言举起手机,唾弃自己一闪念的畏缩,翻着联系人列表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置顶的几个对话框中,周心悦近日将个签改成了“早睡早起养生少女”,这种新计划在开始往往是干劲最足的,她此刻应该是已经沉入梦乡了。
胡牧言犹豫几秒,点中一个头像不是猫的人的对话框,拨出了电话。
她本来只打算等铃响一声后就立刻挂断。不曾想,她刚接通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对面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喂——”
母亲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胡牧言的心抽痛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夜晚和设备的双重过滤,比白天温柔得多。
她想象着母亲倚靠枕头,侧身躺着接电话的模样,又回忆起她不常翻出来记忆片段。
每个家庭父母基本上都要负责一个给甜枣,一个拿棒槌。在胡牧言家中,母亲负责那个唱白脸的形象。
快乐曾经光顾过她的家庭。她脑海中残存着幼儿园时父亲用自行车载着她去买菜和逛公园的画面。
那时候妈妈特别爱给她兜里塞零食,父亲的自行车没有后座。她坐在车前杠上,兜里是各种糖豆,眼中是父亲和他身后川流的人群。
后来一切都变了,母亲对父亲无节制的挥霍越来越不安,两人开始吵架。每次吵架,父亲便有所收敛,但长时间后会故技重施。母亲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她用饱含怨愤的眼神紧盯着胡牧言,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情绪也强烈地感染了胡牧言,这种从幸福中突然堕入黑暗的打击让她不能接受。
父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