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赶回别墅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她几步跑上楼,见林桑住的那间房房门紧闭,易遥坐在对面,看他衬衣上溅了的血迹,就能想到里面林桑的惨状。
她深吸一口气,把冲到嘴边的“傻逼”两个字咽了又咽。真的,要不是清楚易遥的德行,她一定会觉得易遥在耍她。
她带着手底下的人废寝忘食半个多月才黑进了医院的系统,让他顺利把林桑带回来,又在这别墅了和他守了二十多天才把人救活,结果林桑一醒他就差点儿把人弄死。
真的,他天才是真的天才,傻叉也是真的傻叉。
“手术多久了?”
“四个多小时了。”过了一会儿,易遥忽然问,“你说她会死吗?”
白芷气的想笑,但她仍旧记得是在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说话,平静道,“不清楚,医生怎么说?”
易遥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很疲惫,“他们一直没出来。”
白芷也不禁担心起林桑来,能捡回条命本来就是侥幸了,现在又受了伤,就算能治好,以后也免不了一身病根。她心里叹息,要说林桑也是倒霉,被易遥这种神经病盯上,偏偏这次赶得巧,又落到他手里。她想,林桑如果是个有福气的人,最好就不要再醒过来。
今天这一出不过是个开始,虽然血腥,但还不是最可怕的。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手脚都不能动弹的废人,即使不会立刻崩溃,在长期的囚禁之后,也难免心灰意懒或自暴自弃。
而那个时候,易遥的手段才真正开始施展——他最善于在精神上嗟磨别人,花样简直是层出不穷。
她实在不愿意有一天来到这里,见到一个没有灵魂和信念,宛如行尸走肉的林桑。
“易廉下午可能要去看你,你收拾一下先回医院吧,别让他起疑了,尤其是秦深,不知道估计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了,还是单纯不愿意相信林桑就这么死了,这几天到处查你的行踪,依我看,这段时间你就别来了,安安分分在医院呆着,这儿有我守着,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白芷确信医院里她是做的天衣无缝,秦深那晚即使没伤心傻了,而是冷静地盯着那假尸体细看,他也绝对看不出什么来。这么说无非是想把易遥支走一段时间,起码让林桑养伤,易遥要是总呆在这儿,万一哪天再发一次疯,林桑铁定得归西。
易遥心绪纷乱,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白芷后面说的话他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从房间里出来他这颗心就七上八下地颠个没完,那擂鼓一般的扑通声震得他耳膜生疼,还有那潮水一样涌来的惶恐。
他不想承认他在害怕,可他确实在怕,比什么时候都怕。小时候大概也这样怕过,可那都过去十来年了,那种恐惧的滋味早就在记忆里淡化了,今天又切切实实地怕了一回。
他其实有点儿分不清自己在怕什么,是怕林桑死了,还是怕这个不想让林桑死的自己。他只觉得心里乱,整个头皮都不停地发麻。
白芷说了半天,见易遥一直不应,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对,她推了推他的轮椅,“表哥?表哥?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劲?”
易遥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眼白芷,“你刚刚说什么?”
白芷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再配上这溅血的衣服,像个吊死鬼似的吓人。她心道,挨刀的又不是他,怎么这么一副脸色,“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易遥又低头,轻声低喃,“我心慌。”
白芷被他这话弄得先是一愣,又立刻福至心灵,随后惊得一身冷汗,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只笑着去推易遥的轮椅,把他往卧室带,“从凌晨熬到现在,心慌也正常,快去去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让他们送你回医院。”
关上门后,她喃喃道,这都些什么事儿啊。
依她看,易遥大概是快爱上林桑了,只是他自己不懂而已。她颇有些同情地看向林桑那扇紧闭的房门,林桑上辈子肯定是造孽了,这辈子才被她表哥看上。
被好人爱上,也许会幸福一生。
被疯子爱上,只有非死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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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也确实命大,昏迷了两三天后,又醒过来了。
那晚的抢救手术做了八个多小时,中途她还去私人医院里调了一趟血袋,一群大夫出来的时候都快虚脱了,刘大夫不住地擦着头上的汗,他说,“小白啊,你转告易遥,让他把脑子放在该放的地方,以后做点儿人事儿吧,人不是拿来这么糟蹋的,大夫也不是拿来这么用的。看看里面那姑娘,右胳膊都快被子弹打成筛子了,他还去割人家手筋,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她这回命是保住了,以后还不知道要留什么后遗症,让他给自己积点儿德吧!”
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白芷从门缝里看了眼被石膏和纱布裹成粽子似的林桑,沉沉叹口气。她手筋和一只脚的脚筋被割断了,脚筋割得浅一点,还能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