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又被人拽回来是种什么感觉呢?
易遥醒来后一度觉得十分茫然,尚未完全开始工作的大脑让他想不起之前的事,也不记得自己预备溺毙在河水中的打算。
于他而言,这初醒后短暂的混沌是神的恩赐,只有这种时候,被绝望浸润的思绪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他撇过头,看见一旁的林桑,她浑身湿漉漉的,不断地往下滴着混着血的水珠,月光下,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更像迷惑人心的海妖。
林桑一直是个美人,与她的性格不符,她的美貌极尽张扬,而她本人虽然总是野心勃勃,但从来不会轻易显露在外。
她的野心是一种气息,只有敏锐的同类才能嗅到。
但此刻月光下的她难得显露出些迷茫,这中极少出现的表情使她看起来莫名有种易碎的脆弱。
所以此刻神志不清的易遥也有些被她迷惑。
“你把我捞出来的?”怔然了一会儿,腿上传来的阵阵刺痛终于拉回了他的思绪。
林桑撕下一条衣服重新包住手臂,她没抬眼,答道,“是啊,像拖死狗一样把你拖出来。”
“啊,那真是抱歉,恐怕费了你不少力气吧,不过,谁让我这条死狗对你还有用呢,不然你比谁都巴不得我死。”
林桑没理会他阴阳怪气,“没死就起来,出去的路在哪儿?”
“你是谁?”易遥盯着她。
林桑动作不停,“如你所见,我是林桑。”
“林桑畏水,连见到深一点的池塘都会晕倒,怎么可能会游泳,还把我从水里拖出来?”易遥轻笑一声,“和我也要撒谎,没必要这么瞧不起我,我是说了喜欢你,但这不代表我信任你,而且是这种鬼话。”
“你高兴就好。”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林桑走到他面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笑道,“我长得很傻?我不回答你就不出去了吗?你这个情况还能撑多久?不出去,除非你想原地去世,不过你要是想死的话,刚刚就该再跳进去。你愿意废话就继续,我一定奉陪,反正我耗得起。”
对正常人而言,当面戳穿别人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不会得到小说式的刮目相看,更可能的是恼羞成怒的咒骂。
不过易遥并不在正常人之列。
他只是无奈摊手,语气轻松愉悦,对他而言,刚刚不过是个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好吧,不说算了,走吧,来,你扶着我,最好能背着我,这样我们走的快一点儿,对吧。”
林桑并不想如何温柔地对待他,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拖起来,又塞给他一根刚刚找到的木头棍子,笑眯眯道,“背不动,自己走,带路。”
“共患难之后,你就这么对待我?”
“我本来也不用患这个难。”林桑似笑非笑。
易遥不再说话,他倒不是怕惹林桑生气,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话题聊下去会很无聊。
月光不知何时被遮住,周围的环境暗了下来,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易遥拄着木棍,行走有些吃力,虽然步伐缓慢,但带着林桑弯弯绕绕许久后,眼前的路终于开阔起来,杂草逐渐减少,甚至能看到那一边的柏油马路。
这时易遥忽的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他双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但中枪的双腿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这一段路全靠硬撑,现在摔了,是真的没法再站起来了。
他抬头看着前面林桑的背影,心想,他们已经到了出口,从这里出去,她完全可以自己去求救。他对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之前林桑救他,是因为需要他引路,也许日后对她的事业他还有用处,但能看得出来,对于救了自己的这件事,她不无懊悔。
那时她错失了机会,现在呢?又一次可以除去他的机会触手可及,她只需要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就会因为失血而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也许当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容貌与身体已完全腐烂掉,只剩下一堆恶臭的血骨。
其实林桑是走是留他都不会意外,她走或留,无非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所以即使林桑没有扔下他,他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感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林桑不会独自离开。
“喂,小妈,我站不起来了。”
林桑说了声“麻烦”,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背对着他。
“你背得动?”
林桑顿了一下,似乎在嫌弃他啰嗦,“那你走不走?”
易遥捏着她的肩膀攀到她背上,“走啊,怎么不走?”
林桑撑着那截木棍站起来,身形摇晃,无论她身手如何,背起一个成年男子总归是吃力的。
易遥从前背过别人,但被女人背还是头一次。他伏在林桑背上,觉得一阵阵困乏袭来,虽然知道现在完全不是休息的时机,但还是不知不觉地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