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遥的唇角渐渐舒展出一个弧度。
对于没有价值的人，他所展现的只是孤僻。对于能为他提供实质性帮助的人，他则会变得风度翩翩，温和有礼。而当面对那些被他俘获芳心的千金小姐和贵太太时，他又是一种富有侵略性的轻佻。
但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只是千万张层叠起来的面具中的一副，时光荏苒，它们不再是简单而拙劣的覆盖，而是像吸满了墨汁的画布，饱满又富有欺骗性和感染力，服帖无比的任他调用。
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人看穿到过一两分他真正的样子。
但林桑可以。
空洞而寒冷的心忽然喧嚣起来，角落里一个微小的声音，渐渐折射出无数回音，最终汇聚为清晰且巨大的呼喊。而当易遥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不停的回荡在心间，而其中包含的复杂且无尽的感情，却让他自己也望而却步。
对于任何人来说，能毫无防备的卸下伪装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而那个能看到自己真实模样的人，就会不可避免的在心里占据分量不轻的一大块地方。
易遥很清楚这一点，他明白自己情感上对林桑的不同来自于哪里——只有她能让自己感到片刻的悠闲和放松，让他有个喘气的机会。虽然他并不是主动袒露心扉，而且这种被动的位置对他很不利。他垂眸，但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林桑的想法。
林桑见易遥只是盯着自己，又不说话，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笑道“怎么一直在发呆？饭菜都放凉了。”
易遥回过神来，眼神闪了闪就挪开了他凝滞在林桑身上的目光。“杨月桑对易廉的那几块地很满意，似乎有合作的意向。”他拿起勺子在手里把玩着，不紧不慢的开口。
林桑看见他欣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透过碧绿的树叶洒下的斑驳的光线和暗沉的桌布的映衬下，宛如上好的玉制品。在光线下几近透明的耳朵，泛着毛茸茸的金色。轮廓分明的侧脸，妖冶的黑色眸子，她时常能在易遥身上看到两种截然不同又矛盾的气质，介乎男女之间难以分明的魅惑，以及一种纯粹深沉与决断。
在这百花粲然，绿草茵茵的时节，林桑禁不住为他的外貌恍惚了一下。
“这件事情你倒是比我还上心。”她微微摇头。
“我在你身上前前后后废了不少功夫，如果你这次失败了，我的损失可不小，”他停顿一下，扣紧手里的东西，“我一直记得你在L市和我说的话，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晚。”
林桑倒了两杯果汁，举起杯向他示意，“当然。”
两人笑容满面的碰杯，又各怀心思的垂眸。
野餐接近尾声时，又遇见了刚刚跑过去的慕容晟和那位容光逼人的倩倩小姐。两人亲热的楼抱在一起，慕容晟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一直到他们走开，易遥也一字未提。
“你觉得你的这位同学怎么样？”等他们走远了，林桑望着慕容晟的背影，这个人掩藏精光，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颓唐无用。
易遥轻笑，良久才回话，“谁知道聪明人也有被情爱迷昏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