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景絮一跳一跳地挪动着位置。
委实说,除却手指弯曲的僵疼,再除却上下颠簸震出的麻意,再再再除去众人一言难尽的视线,挪椅子这玩意儿还真挺好玩的。
咳咳,她当然不是在玩儿了。而是根据规则二,想出来的反制骚套路。
【规则一,预备铃响后,必须立刻回到座位!】拆词减句,得到‘回到座位’的关键词。
回到‘座位’,她这可是有好好遵守规则呢,瞧,屁股一直在座位上头,并没挪窝!
一顿一顿的尖啸声随着灯光连绵,间错着往后排移动,终于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景絮归了位。
最后一排,最后一组,最后一个位置。她掐着最后的铃尾,飞速瞄了眼教室后门。
门严丝合缝地嵌在墙体内,不渗透一点光线。门正中设有一颗猫眼,从她的视角,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只那随性一瞥,景絮觉得浑身起了恶寒。
那视线也似乎发现了他,恶劣地在她身上滚过一遍,带着某种戏谑的笑容,那是一种餍足过后,逗弄猎物时惬意的笑容。
应该是教导主任!糟糕!他的状态……
景絮桃花眼底涔过冷光。这时,教室正门也传来响动——
袁琦怀里抱着试管支架推门而入,架上装的是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液体。
她依旧梳着溜光的头发,浑身被布料裹得很紧。许是因为这堂课是实验课的缘故,她在外间套好了皮手套,用橡筋扎得很紧。
热意酷烈的下午,包裹严实的袁琦,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她眼眸本能性往下一压,没在讲台旁看见那学生,便开始颤了起来。
太可怕了。
午休时,布帛撕裂滑下的声音犹在耳畔,扒皮抽筋的钝疼切在皮肉上,仿佛自己灵魂都是脏的。
污浊,灰败,破絮一样鄙薄。
脏,太脏了。目之所及尽是绝望的灰色,像是怒火焚尽的天空,除了呛满喉管的绝望外,别无他有。
忽地,灰蓝色窗帘旁闯入一只细削的手。小而苍冷,五根手指似美玉竹节。那只手随意朝她摇了摇,仿佛安抚,仿佛探入,又仿佛只是单纯招呼。
是她。锁定那张明媚若骄阳的脸庞,袁琦觉得自己空洞起伏的心脏平了些。
开始上课。
从试管架中抽出棕褐色的避光小瓶,扭开瓶盖儿,温声讲解:“TRIZOL,这是一种新型总RNA抽提试剂,可以直接从细胞或组织中提取总RNA。(1)它含有苯酚等有毒物质,会对人体的肌肉组织会产生灼伤,因此,老师会带着手套为大家进行配制实验。”
这是按照张飞同学的建议选用的药剂。挥发性算不上很强,却可直接作用于细胞,将细胞裂解。
可是,她心里却仍像是坠了方秤砣,止不住地发沉,下坠。
她,太害怕了。
如果,如果没有杀死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些人可信吗?这些人!
脑海里开始逐渐预演恐怖的画面,袁琦头发大片大片地剥落,头皮斑驳地流出脓血。以至于,整张脸像是被人用指甲挠过那样!
她想到了浑浊的喘息,粗短黝黑的指嵌入她皮肤,拓下一片深浅不一点红痕。
啊!不,他来了,他比往常来的更早!
刺啦。扶着瓶盖的手蓦然一抖。
TRIZOL试剂不慎滴在胶皮手套上,塑料皮翻起一团白泡。
袁琦眼眸慌乱的一移,目光求助似的望向那抹水蓝色的身影。
.
景絮坐在窗边,感受灼热的气息贴在门外,呜呜咽咽地扑打在门框上。
正式上课铃已走至尾调,下一秒,后门打开,热风透过门隙灌了进来。
景絮浑身一颤,微微张口吸气。
热,太热了!四周空气被滚烫扭曲,己身像是投在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
有热砂沿着皮肤摩动,融化热砭如肌骨,让她体会到袁琦平日里万分之一痛楚了。
在心下叹息,微微撩起眼帘,又见台上的袁琦脸皮如墙皮般剥落,发丝稀疏扯断,已然有了异变之兆。
撕拉,又是一声灼伤的声音,景絮眉心一跳,忙不迭地撑起右手,左右摇晃示意。
约莫晃了十来秒,袁琦自毁的倾向终于停了。
她雪白的面上拓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瑟意,杏眼模糊地锁向那弯水蓝色校服,点起她含糊道:“同学?”
“老师,你需要实验助手吗?”景絮顶着热气起身,央求道,“我想近距离观察老师的实验手法,而且我可以帮忙递工具!可不可以嘛?”
袁琦没说话,只是点头。
景絮旋即上了讲台,也不认生,将五颜六色的试管纳入眼底,而后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对袁琦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