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十多天,郑好基本每天都要跟着唐树贵出去打锣。鼓乐队生病那人回来时候,什么大开门、小开门、一枝花、江河水、百鸟朝凤等常用曲目的节奏他都已经娴熟于胸。
两个星期后,唐树贵再次来到郑好家中。他告诉郑好,昨天又接了一个活。需要郑好再过去帮个忙。郑好说:“不是生病那人已经回来了吗?”
唐树贵解释说:“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发丧。这家人摆排场,爱面子。花两千让咱们去吹一天。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买卖,但是要求我们鼓乐队至少有两个喇叭、两个笙。如果这样,你还是要跟着我们去敲锣。”
夏镇这户人家。房子坐落在夏镇最好的位置,出门就是集市的中心点。靠着大街一溜十多间门头房,都租了出去。要知道这些地方的房子可都是寸土寸金。高大气派大门楼两侧还停放着两辆解放大货。
唐树贵说:“这些房子一年可以收十多万房租,这两辆货车也是这户人家的,他们自己不开,花钱雇人拉货。”郑好感叹,在农村有的人其实比城里人还富裕啊。
郑好与唐树贵来的早,此刻天还黑漆漆的。半个小时后,老严,秋燕,水生相继来到。
唐树贵看看表,皱皱眉说:“小段怎么还没有来,老严你没有通知他吗?”郑好知道小段就是前些天患痄腮那人。
老严说:“怎么没有通知,昨天你给我说完,我接着就去他家通知他了,并告诉他这家人比较讲究,一定要早到。”
说话间,秋燕突然说:“来了,来了,他来了。”郑好抬头看,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骑着车子匆匆忙忙赶过来。
对方一下车,唐树贵就埋怨说:“怎么来这么晚?”小段指着脖子,哑着嗓子说:“哥,嗓子不行了?”
唐树贵问:“怎么回事?”小段说:“感冒了,大夫好像说是急性扁桃体炎。”
唐树贵责备说:“你怎么这么些事啊,早告诉你,不要这么猛吸烟,这不现在又耽误事了吧!”小段低下头,默不作声。
唐树贵问:“为什么不早说一声,我们好早做准备,现在都到这个时间了,你让我怎么办?”
小段解释说:“昨天半夜睡醒以后才感觉嗓子痛不舒服的。今早就去大夫那里拿了药,吃了也不顶用。”
唐树贵问:“还能坚持吹吗?”小段连连摇头说:“不行,说话都困难了。”
小段说话嘎哑,补充说:“现在气都哈不出来,更别提吹喇叭了,每次稍稍用力,嗓子都像是裂开一般。”
他说罢连连咳嗽,顿足捶胸,眼泪鼻涕都下来了,看样即便是嗓子不痛,这般咳嗽法子,吹唢呐也是不成了。
秋燕着急起来,埋怨说:“你个死小段,为什么总是关键时候掉链子。人家可是明确要两个喇叭一起吹的,现在水生吹笙,没人替你吹喇叭,临到头上出这幺蛾子,怎么办呢?”
小段低下头说:“我也没有办法。”说罢又是一阵子咳嗽。
秋燕对唐树贵说:“要不就让我吹喇叭!”唐树贵断然摇头,说:“这家人要求很高,要求喇叭一定吹得嘹亮。据说死者三儿子是省剧团的,明白声乐,秋燕你的气力弱,还受过伤,关键时候,高音老上不去。到时候吹砸了,人家不仅仅不愿意,还要扣我们的工钱。”
老严骂道:“他奶奶的,巧的娘碰上巧的爹——这也赶巧了,树贵,这事还真是麻烦啊!”
水生说:“这的确是个难题。”他说着习惯性的摸起桌子上的烟。秋燕一把夺过:“小段吸烟都扁桃体炎了,难道你也要得上吗?”水生说:“我的体质好。”
唐树贵说:“不吸也好,小段病了,倘若你也病了,我们鼓乐队干脆散伙得了。”
这时所有人一起望向唐树贵,意思说:“现在该怎么办?”
唐树贵低头沉吟良久,最后他抬起头对小段说:“今天你敲锣,应该没有问题吧?”小段哑着嗓子说:“这个可以,”
老严着急说:“还是没有人吹喇叭啊!”唐树贵转头对郑好说:“今天由你来吹喇叭。”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长大嘴巴。
郑好很惊讶,问:“树贵哥,你说让我吹喇叭?”唐树贵对郑好明确点头说:“对,今天你代替小段来吹喇叭。”
老严摇头说:“树贵你这太荒唐了。郑好从来没有吹过喇叭。”秋燕说:“不过郑好敲锣挺好。”
老严说:“千年琵琶,万年筝,唢呐一响全剧终。百般乐器唢呐为王,吹喇叭怎么能与敲锣比。敲锣找准节奏就可以了。吹唢呐从开门迎宾客,到中午拜祭,再到出丧,再到坟地埋人,可是要连续吹奏七八个小时,需要的不仅仅是节奏,还要力气,还要熟悉乐谱。一个从来没有学过唢呐的人来吹,这不是开玩笑吗?”
唐树贵把自己手中的喇叭交到郑好手里说:“我看人从来不会看走眼,我说行就行,没有人天生就会,所有人都是学的。不会不打紧,现在开始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