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朝宝砺二十三年,属国奚赫再度爆发内乱。罗织部以为大将军苏伊复仇为由,联合特里达特、右鹄等部兵围太珠里,大亲王萨尔格率部众抵死顽抗;中央军趁机出兵,经桓和、康察两部,一路北上,直指文札、崇札。
战争爆发两月余,太珠里颓势渐露,据前方线报,萨尔格有意放弃大部分主力,转而带领小队精兵和亲信向北方逃窜进虞部界;奚赫王赫连葛尔连发三道诏令,责令北地边境的金察、崇札两部务必将其扣留在国界内。
此回战况凶险远胜四年前的边地之乱,内忧外患摆在眼前,李沁喜焦急盼望战事早日结束,奈何萨尔格在北部边境根深复杂,罗织部虽已基本占领太珠里,却始终难得他下落,迟迟取不下他项上人头。
萨尔格必须死——为了苏伊,也为了奚赫。他若不死,留下太珠里这块无主肥肉,奚赫部落联盟必将松动乃至陷入混乱,万一被他逃入虞部,奚赫更会腹背受敌,后患无穷。
为免夜长梦多,李沁喜一面时刻关注前线动势,一面则竭力稳住王庭内部局面。
日月台失火那夜,她先斩后奏,向澈合要了一队人马,私用武力控制住太后殿,将太后软禁其中,切断了她与萨尔格之间的联系。
太后毕竟是奚赫至尊,这么久的时间不接见外人,王庭内部自然议论纷纷,甚至连虞部可汗葛吉禄都发来探问。如此重压之下,李沁喜仍然锁死门关不让太后殿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一日,与太后素来交好的一位老王妃带领十几命妇前来王后殿兴师问罪,李沁喜难以招架,便称病,趁她们不备潜出殿中,不料老王妃不肯罢休,竟一连数日去惊扰赫苏图。李沁喜怒上心头,但眼下正讨伐萨尔格,赫连需要王庭内部的支持,她不能再与她们撕破面皮,于是只好接招见客,每日与她们相对而坐,从天明拉扯到天黑。
这样过了十来天,老王妃终于坐不住了,向李沁喜下达了最后通牒:“萨尔格是萨尔格,他犯上作乱与太后无关,你若再拘着太后不放,那我只好写信给虞部的威利可汗,要他来叩太后殿的门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沁喜嘭地一掌拍案,端起架子厉色道:“王庭的一切事情都是国事而非家事,眼下国中正战火燎原,泄露国情者一律视作通敌罪人,婶母敢公然说这种话,是想连累自己的子孙么?”
老王妃不多怵她,挺直身板说:“我丈夫是先王左膀右臂,我儿子正领着中央军在前线急行,谁敢向我问罪?”
李沁喜冷嗤一声,“要比丈夫和儿子,国中谁人能比得过太后?”她眼神凌厉地往下扫视了一圈,“可为了王庭为了联盟,太后尚且都要让位,何况旁人?”
殿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奚赫有此一劫,太后难辞其咎,正因如此,眼前这个外族王后说话才能这么硬气。太后被禁足,不仅是为了王庭,说到底,是王上自己也忍无可忍了,不然,王后哪来权利凌驾于太后之上呢?众人跟着老王妃前来兴师问罪,并不是真心想“解救”太后,而是怕得罪太后,等她出来了不好交代,这下见到李沁喜态度强硬,众人当即便回过味来,明白王上王后这回是动真格了。太后老了,王庭总有一天是要以王上王后为中心的,如今就是这个过程的真正开始。
众人连忙上前劝下老王妃:“婶子今天累了,听不清楚王后说话,这才着急的。奔波这么久,婶子也辛苦,不如今天就先到这,王后,我等告退。”
李沁喜端坐主位,瞥了老王妃一眼,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命妇按在座上,眼见这般,李沁喜也不想再纠缠,直言道:“诸位婶母姑嫂连日来也辛苦,今日回去后,当居家休养,我正在病中,蒙诃达嘱咐要多躺多歇,弥补亏虚,就不送了。”
等她们一走,李沁喜即刻便垮下肩膀,扶着额头烦躁起来。葵姑端了杯清凉茶放在她手边,宽慰道:“公主不如宽了心好好歇一歇,前线的事咱们在这再心焦也急不来,您最近都睡不安稳,瞧这面黄目赤的,快把这杯清凉茶喝了。”
打从塔塔现身喀拉哈尔,李沁喜心里便一直扛着复仇的包袱,坚持了这么久,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了。萨尔格的下落迟迟不明,晚一刻找到他,事情就会更艰险一分,可前线的事情她无能为力,只能一天天虚耗心力地等消息。
相较于她,赫连显得坐得住得多。奇袭打响之前他便处死了大祭司,天一亮就往日月台去忏罪了,那几日赫舒林的病还未好,他带着娜依在日月台跪了三个时辰,祈求日神莫要再降罪于他们可怜的孩儿。不知是否被他二人诚心所动,赫舒林很快便痊愈了,在朝露殿里好生养着,这段时间肉了不少。
葵姑道:“以婢子过往的经验,越是僵持的时候,越是要心态平稳,心定了,事情才会顺利。既然相信自己脚下所行是正道,那剩下的事情便托给天公。”
李沁喜举起微烫的清凉茶一饮而尽,想同葵姑聊几句,却又不想发牢骚泄了心气,只抿了抿嘴,又把杯子放下。
“万一真被那贼子逃脱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