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喜顿了顿脚步,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他死在了西北战场,死在了墨逐!你以为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还不是因为他死了,长孙家派人扶灵入京,六哥前去接他,给他哭灵,这才认识了长孙淮,同安国公结了亲。哼,薛遣棠真是连死都死得有价值,一点都没浪费。”
“啪!”李沁喜扭头冲回去,重重地给了嘉淑一耳光。
上官宁宜一笑,“你哭什么呀,你不是很习惯当王后了嘛。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替自己不值?”
李沁喜单手抓起她的下颌又是一掴,嘉淑满不在意道:“你打吧,你再怎么打再怎么恨,薛遣棠都不会活过来了。你应该打得我满脸红印,过去让所有人都看看。”
李沁喜已泪流满面,再无力气制止她,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遍遍提起那个名字。
“沁喜啊沁喜,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你方才那些大话,教训谁呢?”上官宁宜也眼泛泪光,“别再伤我的心了,不然,我就仔仔细细地告诉你,薛遣棠的悲惨死状。”
李沁喜受了她这番威胁,不知是否是因心碎失控,竟然呵呵一声冷笑起来,“你这个疯子,难怪李熠视你为弃子一枚。你特地说这些是想报复我?你尽管说好了,说得越多,你死得越快。”
“羯人知道了他是败将薛绍的儿子,特地将他斩首示众,皮肉都被马踏成烂泥了,据说长孙家找了三天三夜才把他的身体凑齐。”
李沁喜紧箍着她下颌的手指突然松动了一下,咕地一声,李沁喜呕出一口鲜血。她伸出右手胡乱地抹去血迹,一股温热的腥甜味霎时弥漫开来,她冷笑不改:“不要紧,我哥会为他报仇,就算我也被你害死,还有我哥替我报仇。可你呢,你是死是活没人在乎,李熠难道还会千里迢迢地挂心你?”
上官宁宜眼中那丝逞强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眉头痛苦地扭作一团,杏眼泪流不止。
“这是对你说了不当讲的话的惩罚。”李沁喜撑住五脏六腑的巨大撕裂感,狠狠地吐出这句话。“你最好是看清场面再发疯,我会留你一命,别人听了这些话可就不一定了。好好想想清楚你是谁罢!”
她松开五指,上官宁宜被迫仰起的下颌终于得到解脱,深深地垂下去。“我是谁?”嘉淑喃喃低语,“呵呵呵呵呵……”
她是上官宁宜,是显朝唯一的郡主,是泰静长公主与上官琪的长女,也是一夜之间跌落尘泥的罪人亲眷。公主封号,实质是架在她脖子上的枷锁,逼得她低下头颅,跪倒在地。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总之你记住,这里不是君临,容不得你放肆。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边境的和平,你敢造次,我第一个收拾你。”
李沁喜字字铿锵,扔下这句话便迈步离开。
眼泪在她转过身的瞬间崩溃决堤,她心里不停念着“我不能哭,还要回去”,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咕地一声,她又吐出一口血。
她抹了抹自己一片冰凉的脸,低头看着溅上血迹的衣襟,不知脚下深浅地走回王帐更衣。
等李沁喜返回篝火边时,赫连发现她的脸色差了很多,天色虽暗,仍能辨认出她死灰般空洞的眼神。半刻钟前嘉淑可敦派人传话说身体不适,赫连不由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他用余光瞥见了葛吉禄疑忌的眼神,起身自然地将李沁喜半挡在身前,“又难受了?”
“叫你坐车不肯,”他故作抱怨,“偏又娇气,这下活该了。”他同葛吉禄使了个眼神,“爱逞强,拿她没办法,这几天风大,跑马遭凉,一路头痛过来的。”
赫连弯下腰,将李沁喜拦腰横抱,她已浑身无力,只能在惊愕中被他抱回王帐。
帷幕掀开,赫连将李沁喜抱到榻前,轻轻地放下,再屏退席娅等人,自己坐在榻边。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我头疼。”
他冷不防伸手放在她额头上,“也没什么异常啊。”
李沁喜格格地转动眼珠看向他,“我累了,想休息。”
赫连看着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他从未见过李沁喜这个样子,她虽然常在人后忧郁,但像这样两眼发灰还是头一回。
他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高月,我怕你这样会死。”话一出口,他也不由错愕,没错,她的脸色,很像将死之人。
李沁喜伸出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模糊地感觉手掌的温度烫在脸上,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眼眶已盈着眼泪,赫连知道她不会愿意在自己面前哭,片刻犹豫后,他转身掀开帷幕,走了出去。
一帘之隔,他站在王帐前,听不见里头有任何声响。
帐中,李沁喜双手抱膝坐在榻上,耳边嗡嗡作响。
“薛遣棠他死了。”
“薛遣棠他死了。”
“斩首示众!”
“死无全尸……”
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