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孩正跪在面朝河边的一块小土堆后烧纸,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极瘦,露出的手腕骨骼分明,眼下隐隐发青,眉宇间笼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看到许柠过来,他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从身旁的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叠又一叠的黄色纸钱,对着扭动着的火苗扔了进去。
两人一个烧一个看,无人说话,只有纸张燃烧的“嘶啦”声,场面倒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见过你。”直到火焰完全熄灭,男孩拍了拍手上的灰烬站了起来,他望向许柠,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我看见你们早上去了山上的神庙。”他慢吞吞地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男孩的头发应该很长时间没有修剪了,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狭长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阴郁。
“为什么这么说?”
“那里害死过很多人。”男孩话中的厌恶十分明显:“爷爷曾经告诉过我,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他叫我永远都不要去那种地方”
“你是张天宝吧?”目光在男孩身上转了几圈,许柠看着他略显病态的面容,心中有了猜测。
男孩没有否认,默认了许柠的话。
“你的爷爷是不是叫张爱民?”想到韩村长旁边那盏已经熄灭的油灯,她抿抿唇,迟疑地问道。
抬起眸子看了许柠一眼,男孩眼中的情绪不是许柠以为的惊讶,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他僵直着身子转身想要离开。
看着男孩走动间微跛的左脚和不断摇晃的身体,许柠连忙追了上去,她伸出手想要扶住他的胳膊,却在触碰到男孩袖子的一刻迟疑地收了回来。
“昨天才下雨,这路太泥泞了,我送你回去吧?”许柠小心的跟在他身边,没有贴得太近,只是确保在男孩摔倒时可以及时扶住他的距离。
就在许柠以为两人会这样一直沉默着到张天宝家时,男孩突然开口了:“你们是县文化局的?”
“嗯。”
“那这山上的庙也归你们管吗?”男孩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期待。
“算是吧。”许柠有些心虚
“能不能……”停顿了一下,男孩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能不能把它毁了!”
看着许柠望过来的眼睛,男孩攥紧拳头低下了头,半晌,他挣扎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怪病,经常无缘无故的陷入昏迷,随着我越长越大,昏迷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村里和镇上的医院都跑过来了,可大夫们全都束手无策。后来我爸妈带我去了江源市的曙光医院,那里的医生说我是脑子里长了东西,需要做手术去除,可手术费是很大一笔钱,即使他们努力去借了,可还是……”
说到着,张天宝有些哽咽,他深吸了两口气,颤抖着声音继续:“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怂恿,说山上的庙很灵验,因为我爷爷以前在镇上教过书,所以他们一向都不太相信这些,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在一天深夜上了山,去找了那个老妖婆。”
听到这,许柠停下了脚步,看着张天宝带着恨意的双眼,想起昨日韩村长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她的心跳得很快。
“后来呢?”
“他们死了,在去看我的路上被拖拉机撞死了,那个肇事司机还给我们赔了一大笔死亡抚恤金。”
张天宝双眼通红,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对了,我忘说了,赔偿的钱刚好够我的手术费。”
张了张嘴,许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想要试着安慰眼前的男孩,可发现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苍白。
“那……你的病好了吗?”看着男孩瘦的凸起的颧骨,许柠的声音十分艰涩。
“没有,不仅没有,手术伤到了我的神经。”他低头抖了抖自己的左腿,声音平淡:“我不能正常走路了。”
眨了眨眼,许柠转头将眼中弥漫的水雾逼了回去:“你的爷爷,他的愿望又是什么?”
“你果然看到了”男孩自嘲的笑了一声
“这几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上次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医生说,再有一次,我可能彻底醒不过来。”
“你爷爷用自己的命……”想到了什么,许柠的声音有些哆嗦。
“他想,可是没有”男孩的声音沉了下去,黑色的头发遮住了消瘦的脸,他的身子佝偻成了一张弯弓。
“他点燃了油灯,可那妖婆只让他每夜去河边焚烧一张黄符,连续七夜日日如此,那七天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我竟一直没有发现”难受地说不下去,张天宝忍不住痛苦地抽噎了一声,许柠把手搭在他不断颤抖的脊背上,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的环住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一直到抽搐的身体逐渐恢复平静,他才挺直了背,一边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一边神色木然地继续往下说。
“到了第七日,燃完手中的符,好像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