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做白日梦一样,就连悲伤也变得模糊不清。
跳楼大概是高井夏希最讨厌的一种死法。
没有理由的排斥。仅仅是在脑海中想象那种画面就会让她恶心得想吐。
但这次的事件却是她一手促成的。
从一开始大言不惭要阻止犯罪却让人死在自己面前,到那个没能救下来的被扔下去的人质,到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作家。
袖手旁观也是默许,自顾自的标榜正义却是杀人的利器。
这样的自己,怎么还能够理所当然写出那些文字?怎么还有资格继续写下去呢?
完全,和以前一样呢。
一直,一直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多半别人会这样想吧?毕竟……这样的错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事情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回忆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无论是快乐的……还是难过的……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糖就算再甜,放多了还是会难以下咽一样。现在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
耳边似乎都能听见,那些家庭绝望般的哀伤的恸哭,那发自身体与内心的痛苦与喘不过气的压抑,真的无法选择与面对。
小说家的双手颤抖,浑身冒汗,胸口阻塞。
阴暗情感的熔浆在爆发过一次之后,四周便会空余纯黑的灰烬。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全是我的错,只要写出来就好了、写出来……”
灰色,灰色,触目所及全是灰色。
“太宰大人!”港口黑手党的人来得很恰当,不如说是背后的人已经预料好了一切,“首领请您和这位小姐一起去一趟。”
在横滨,被港口黑手党请去喝茶就相当于吃断头饭。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枪,挡在了保护的目标身前。
“非要这个时候?”太宰治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拿出手机想要进一步讨价还价。
但小说家反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她抓紧年轻的干部的衣袖,用哀求一样的语气说着:
“带我去。”
在港口黑手党成功上位,和国际组织建立友好合作关系,甚至于拥有了五分之三的干部的支持,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但自家到手的钻石长了腿也要贴别人身上去,这就不是很美妙了。
很早之前,在捡到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太宰治的时候,森鸥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摊上了个大麻烦。
你怎么可能不会在意另一个和你有着极其相似的经历的人?更何况这人也同样是一位天才,一位即使蒙尘也闪烁着不同于其他人光芒的,钻石。
港口黑手党新任首领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叠资料——名为“高井夏希”的在两年前仿佛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出现的人,很容易就能够揭开的作家叙的神秘面纱,犀利得不像是一个履历一片空白的人能够写出的文字,和最初流浪街头时恰到好处接纳她的便利店老板娘。
一切都那么巧合。
而他很巧地听过一些关于那个高级成员都以酒为代号的组织,最擅长的领域就是生物科技。
横滨的“黑夜”兴致盎然地问道:
“那个小姑娘,和你们组织有关系吗?”
这个代号为“贝伦卡斯泰露”的女人只是抽了根烟,对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人格移植吗?”
“这个议题……在科学伦理议会里和‘克隆’是一个级别的吧?”若不是清楚这位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早年欧洲游学的经历和顶级天才的资本,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多少有些敷衍的意味在里面,“这样的技术,即使问世也会被伦理所不容。”
“但总会有人以身涉险,”女人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烟味,“最不缺的资源就是人。”
即使是知道对方的组织横跨各个国家势力大得惊人,并且根据其首领的意愿收留了不少研究课题可以说是“反人类”的科学家,但“人格移植”这种话题还是显得过于惊世骇俗。
……假如当前世界上存在的最前沿的技术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相当于宣告了“永生”的可行性。
多少烧钱吊命的富商政要在等着这一刻呢。
说来有些地狱,森鸥外在想,假如老首领去世前知道有这种技术存在,那副破烂的身板儿估计还能再撑一会儿。
“不过,”他隔着手套摩挲扶手的纹理,“此类技术如果成熟的话,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该是我了。”
人格移植这个议题可以展开讨论的方向很多。比方说异能力是和人格相关还是和身体相关,比方说非物理体系的咒力能否随着人格的转移而转移。
所以这个项目可以探讨的东西太多,未曾挖掘出的潜力太大,危机也太大了。森鸥外自己也是学医出身,怎会不明白其中隐藏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