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的朋友罗德里克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您还好吗?”他那因为夙夜难眠而凹陷下去的眼窝似乎更深了些,消瘦的面颊只剩下了一张皮巴在骨架上,分明是白天,却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您的客人中有来自东方的女士吗?”我这样问道。
不曾想罗德里克迟缓了片刻,居然这样回答我的问题:
“这座宅邸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我的朋友。您还是第一个。”
这份回答恍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我的内心。很不对劲,昨夜餐桌上,他说过“家里有客人”,而如今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不由得让我产生了疑惑。原谅我作为一名作家的直觉,从昨晚观察餐具的细节来看,已经很久没人来到这里,而我却实实在在看到了那个女人在月光之下敲着棺材的样子。
我甚至记得她问的每一个字——“玛德琳小姐,你在吗?”
那是一副空棺材,声音很明显。
尽管有些傲慢,但我不得不承认,厄舍家族的人并不长命。我的朋友和他的妹妹常年都在汤药里泡着,即使很年轻,也开始早早为自己准备好后事。那副棺材应该就是罗德里克为自己准备的,因为玛德琳小姐已经在一年之前下葬了。
外面突兀地下起了暴雨。
而我也终于在此时见到了厄舍府的第二个访客。
“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作家。”这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东方少年这样介绍着自己,“可以让我进来避雨吗?”
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我这样想道,毕竟连续出现的东方面孔在这片土地上实属少见。
但很快我的想法就被彻底推翻了。??这个自称“作家”的少年似乎对厄舍府本身更感兴趣,在未经罗德里克允许的情况下(可恶,罗德里克到哪里去了?),竟然将整栋房屋像是逛集市一样逛了个遍。
真是失礼!我暗自腹诽道。
仿佛看穿了我内心所想,盯着大厅内唯一一副被污秽沾染的画像的东方少年将他那双宛如绿宝石一样的眼眸转向了我。
被人直勾勾地看着很不舒适。
“你在看什么?”我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恼怒。
他指着那副画像上面像是被故意被抹去面容的小孩问道:
“那是谁?”
那可能是罗德里克的祖先或者是某一代家主少年时的画像?我的确不知道答案。
奇怪的是,从我们谈话到现在,雨一直在下,罗德里克自始自终都未曾出现过。
“我明白了!”屋外的雨渐渐小了起来,这位不请自来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兴奋起来,冲上了二楼,木质的楼梯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动。
“喂!你干什么?”??我也跟了上去,却并未见到他的人影。
反倒是我的朋友罗德里克从阁楼上下来了,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他问我:
“您在做什么?”
“刚刚有个少年跑了上来,您看到了吗?”那种眩晕感再度涌了上来,他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了刹那,仿佛此刻我脚下踩着的不是老化的木质楼梯,而是蠕动的血肉黏膜一般。
这让我险些站不稳,扶着栏杆才能勉强站立。
他的回答依然和中午时一样:
“这栋房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
“您知道的,我不喜欢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是雨水混杂着泥土。
我内心的不安愈发明显,以至于回到房间时,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样离开这里。
阴暗逼人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我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包。我非常清楚自己出去之前已经整理好了床铺。
而罗德里克告诉我,这里除了我和他并没有别人。
我在昨夜看到的女人和刚才看到的少年仿佛都不存在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个事实却让我更加不安了。
我掀开了被子,里面空无一物。
我的目光随即锁定在了墙角,一个瘦弱的小孩像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着我,他看起来年龄很小,发尾是白色,披着不合身的斗篷,目光却如同狼一样锐利。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等等,是那副画像?我愈发觉得这个地方肯定出了什么问题,看不清局势了。这里有看不清面容的怨灵,有“友好”的朋友,按照时间推断,他已经是个死去很久的幽灵了。
“他们在哪里?”他沙哑着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感到了欣喜。
这座府邸的确是存在着其他人的!并且从他的语句中,似乎他和那个女人和少年都认识!
来不及多想,忽略掉内心的疑虑,我问他:
“你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