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那么,是什么让你开始干涉世人,对我下手呢?”陈萍萍慢慢思索。“是陛下的意思么?难道这件事和小叶子有关?”
“不不……不是小叶子,不然我早就发现你了。”他推翻了刚才的结论。
“李瑶兮?”陈萍萍猜道,眸中冷光愈盛。“你奈何不得阿瑶,才想抓她的软肋?”
不得不说,陈萍萍的推断能力当真极强。他的一番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于事实。
离天亮还有大概一个时辰。陈萍萍便重新睡了过去。
他丝毫不担心神庙会对他下手———他笃定神庙不敢这么做。
因为朱黎还在。
朱黎在一日,神庙就一日反不了天。
这一觉陈萍萍倒睡得颇好,直到透过床帐,瞥到从外面洒进来的秋光,他都再没有做那个骇人的梦。
那幅画卷被他收起来了,就与他们带到渭州的那些行李搁在一处,被随意塞在了一个箱子里。
起床之后,自然还是和在陈园时相差无几的步骤———换衣、漱洗、用早膳。
天气明朗得很,真应了“秋高气爽”四字。远处偶尔有一只信鸽,扑棱棱地从院子的上空飞过,不知往何方去了。
陈萍萍迎着晃眼的日光,努力眯眼瞧去。
李瑶兮始终没有与他通过信。那些来来往往的信鸽中,没有一只落在过庄园的庭院里。
陈萍萍略有担忧地收回视线,心里期盼着她尚且一切安好。
而就是在这一天的午后,陈萍萍真的收到了信鸽的来信。
不过却不是来自李瑶兮的。
当那只羽毛呈浅灰色的信鸽,扑着双翅降落在庭院内时,陈萍萍有些无神的双眼里,燃起了一点光亮。
老仆人解下捆在鸽脚上的细筒,从里面倒出一张小纸条来,递给陈萍萍。
陈萍萍展开纸条。老仆人看见,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陈萍萍无奈而失望地笑了笑,望着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和那用墨汁写出的熟悉的字迹,久久没有动作。
“烧了吧。”他缓缓直起腰,道。
似乎只在这须臾之间,他就变得苍老而疲惫了许多,眸子里未被很好掩藏住的失望情绪,映入老仆人的眼底。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将纸条递还,道:“让一个人死……果然还是很难啊……”
老仆人一直贴身侍候陈萍萍,对他的谋略也略知一二。听到陈萍萍这么说,便明白了他口中的“一个人”是指谁。
可不同于陈萍萍,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失望,而是对老爷的忧心。
“那事后,陛下岂不是……”
“痕迹我抹得还算干净,他要疑也只会疑我,不会牵连阿瑶和范闲。”陈萍萍犹沉浸在异样的情绪里,想都没想就说道。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老仆人似乎问的是他自己,不关李瑶兮和范闲什么事。
他牵起嘴角一笑,调侃道:“至于我啊……有阿瑶在,能不能死成还不一定。”
老仆人凝重地垂眼看向墙角一朵在秋风中微微瑟缩的小野花,黯然附和道:“您说得是。”
……
在老仆人暂时离开陈萍萍,前去烧毁那张内容足以震惊天下人的纸条时,白念鸾正在一大堆行李中翻找着她带来消磨时光用的几本书。
旁边的一个箱子没有完全合上,里头仿佛是一张画,露出来一个白色的角。
拥有强迫症的白念鸾,单手捂着眼,以一脸没眼看的表情,抽出了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黑影。
那黑影有着似人的外观,只是比人要巨大许多,飘飘的衣袂仿佛能遮盖住月光,一双血色瞳孔使祂宛如从地狱业火中爬出来的狰狞恶鬼。
面对这么个让人心神不宁的东西,白念鸾却只嫌弃地一皱眉,一丝不苟地将画纸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块,平铺在了箱子里。
还顺便把半开的箱子上了锁。
“陈萍萍,这是你画的?”
除了陈萍萍,白念鸾想不出第二个能绘出这幅画作的人。
“神庙在影响你?”
白念鸾疾步向庭院处走去。事关神庙,她总要多上几分心。
恰逢一阵秋风乍起,本已凋落到青石砖地面上的枯黄秋叶,被这风一吹,打着卷地飘飞起来。又有几片叶子,颤巍巍地从梢头缓缓飘落,其中一片则落在了陈萍萍肩头。
陈萍萍轻轻拂落肩上那干瘪而毫无生机可言的秋叶,眼前忽似起了雾一般,影影绰绰,头也跟着发晕起来。
他暗道不好,想要伸手去够树下那石桌上的铃铛,可软绵绵的胳膊已不听使唤。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早些时辰的飞鸽传书来,一种浓浓的力不从心之感席卷至心头。
他干脆认命似地闭眼,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前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