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陈萍萍的屋子,她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李瑶兮从小就对中药避之不及,对这种浓烈的气味也很是讨厌。她皱起鼻子,几步蹭到陈萍萍身边,尽量在屏住呼吸的同时出声问道:“萍萍,你怎么又喝上药了啊?”
这几天虽然天气渐凉,可李瑶兮深知陈萍萍畏寒,故而没少催着老仆人给他添衣服。在她的监督之下,陈萍萍到现在也没染过风寒。李瑶兮暗暗窃喜,夸耀自己为天才,不料今天就又看见了他喝药。
陈萍萍放下还剩了半碗药的药碗,解释道:“费介给我开的补药,有助于恢复伤势的。”
李瑶兮听罢,鼻子皱得更厉害了。她把茶罐放在小桌上,用手摸了摸碗壁,道:“这药都有些凉了,我让老齐给你再温一下去。”
陈萍萍由着她端着药碗小跑出去,不多时又跑回来,苦着脸将烫手的碗搁到桌上,一边甩手一边轻轻吹着气。
然后李瑶兮就目瞪口呆地眼看着陈萍萍,非常从容且面不改色地,将那半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顿时,她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李瑶兮知道陈萍萍可能不像自己一样怕苦,可是这样一口闷的喝药方式,她也是头一回见。
呆愣了几秒后,她赶紧献宝似地把茶罐打开,递到了陈萍萍唇边,介绍道:“七分糖,去冰,加珍珠。”
正准备喝水来压一压嘴里苦味的陈萍萍被这三个词弄得有点懵。
“尝尝,甜的,但不是特别甜。”李瑶兮强调道。“我专门要的七分糖。”
陈萍萍试着浅抿了一口,问道:“你怎么想着要卖这种东西?”
李瑶兮捧起另一个茶罐,好好有滋有味地品尝了一下自己的伟大创造,然后道:“你不懂。等到了夏天,这玩意可是必不可少的。我这叫救百姓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啊!”她天花乱坠地感慨着,半天之后才想起来问陈萍萍:“诶?忘问你好不好喝了。”
陈萍萍又仔细品了品,道:“尚可。”
李瑶兮又喝了一口,道:“对了,我刚才碰上长公主了,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陈萍萍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一棵树叶皆已变黄的大树上,淡淡道:“不用理会那个疯丫头。”
对于这句话,李瑶兮深表认同。
可是她不理会可以,范闲在京都可片刻都没闲着。
于是在这个九月里的某一天,京都忽然纷纷扬扬地下了好大一场“雪”。无数张如雪般洁白的传单不知从何处开始飘了下来,不要钱似地洒在了大街小巷里。
八卦这种东西,不用迎风都能传万里。不出半日,那传单上的内容已经被京都里的人传了个遍。
虽然鉴察院的官员们乐得在一边看戏,但是样子总是要做一做的。在两位官员的分头带领下,那些传单很快就都被收拢了上来。而陈萍萍呢,则是紧急入宫去了。从宫里回来后他就直接赶赴鉴察院,召集各处主办议事。
与此同时,李瑶兮也去了鉴察院。不是为了掺和到这场传单战里,而是去找了许寒归。
阴冷的地牢里,李瑶兮与许寒归隔着一道铁栏杆面对面地站着,彼此都很平静。
“我可以放你走,但我帮你报了仇,你总要做一些事报答。”阴风吹过,李瑶兮衣袂翻飞,如血红色的蝶。她伸出两根手指,道:“在我身边待两个月,之后你便可以自行离去。”
许寒归低首沉默着,眼睛的余光只能瞥到她红得夺目的裙角。良久,他颜色浅淡的唇角微启,幽幽闭眼道:“你应该是官宦人家的哪位小姐,按理说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
李瑶兮耐心地望着他,道:“因为我是异世界来的。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而你,很可能是通往真相的那个引子。”
许寒归愕然抬头。
“我不要求太多,你只用待够两个月,并且在此期间保护好我,就够了。”李瑶兮道。“我会给你一些思考的时间。两日之后,我回来听一听你的答复。”
……
“萍萍,前几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陈园内的草坪上,李瑶兮盘膝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仰头对陈萍萍说道。“我梦见一座很高很高的楼,你从上面掉了下来。”
暮霭沉沉,远方有几只晚归的飞鸟,趁着夕日余辉归巢。李瑶兮眺望着那几个渺远的黑点,继续叙述道:“你浑身都是血,手特别特别凉,我就给你盖了件衣服。”猎猎晚风吹起她随意挽起的鬓发,露出半张精致绝艳的容颜,也再遮不住她眼底的惘然。她的声音不似往日娇软轻灵,只是柔柔的,柔柔的,就像一缕易散的轻烟。
远处传来了女子们唱曲的声音,还不时夹杂着阵阵笑声与逗趣声,想必是姑娘们又在练曲的时候玩闹了。陈萍萍沉吟半晌,然后将一只手放在了李瑶兮的头顶,似乎想安慰她。
“我知道这只是梦,”李瑶兮澄净的双眸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