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才发现凛辰从未远离过她。他站在她的身后,看尽了她的喜怒哀乐。可是到头来,他关心的,竟然只是她心中所想。现在她与萧翊之间的婚约已然成了虚妄,她又提出报恩的想法,凛辰竟然没有多说半个字。他没有趁人之危劝她回家,反而与她一道留在凡世,助她排解心中郁闷。
如今看来,他那日托阳潇带的话,竟不是虚言。那一字一句,言犹在耳,他却已经在身体力行了。如此情意,怎能不让月清涟动容。
她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踏着散碎的野花和柔软的青草,一路走过了远处起伏的小丘。过了小丘,凛辰又带着她进了树林。北境的林子大多以杉树、桦树和松木为主,林间清爽干净,不似南疆那般虫网缠绕、藤蔓摇缀,身处其中十分舒爽。林间有清浅的溪流穿过,发出涓涓的水声,清澈见底。月清涟不得不感叹,凛辰这个人,对自然之灵秀的体悟,乃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在林子里七拐八绕地走了许久,凛辰忽然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面前停了下来:“到了,便是这里。”
“这里?”看着眼前这棵平平无奇的树,除了大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点,搞得月清涟一头雾水。
“正是这里”,凛辰笑了起来,眼神中还多了一丝卖关子的意味,“你且闭上眼,我答应带你看美景,自然不会食言。”
听凛辰这么说,月清涟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她真的很好奇,就这么一棵平平无奇的树,其中能有什么玄机。而且她心里很清楚,凛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真的很想看看,凛辰许诺她的美景,究竟是什么样子。
眼前一片黑暗,月清涟感到凛辰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他微微用力,便抱着她离开了地面。待到两人站定,月清涟只觉得脚下十分柔软,就好像踩在地毯上一样,也不知这是在哪儿。
等到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凛辰又牵着她转了一个方向,这才轻声说:“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月清涟很听话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却让她在此后的日子里,再也难以忘记……
“水流银,峰叠翠。风送晴宜,寄我凌云意。吟一曲长空万里,万里长青,迤逦山河忆”,望着眼前山河壮阔的景象,月清涟只觉得心神旷达,一如这山河一般辽远,口中便随意作出了半阙《苏幕遮》。
凛辰听罢,也随口吟出了半阙,与她想和:“涧声轻,花语细。锦绣得宜,惹我心魂醉。琼草与瑶芳相倚,相倚长情,素淡幽芳继。”
如此一来,便是一首完整的词。上阙着眼于壮丽河山,所描绘的景象宏大、高远,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月清涟的豁达。下阙则反其道而行之,从细微之处着手,将花草掩映、涧水深流的恬静之美写得十分巧妙。
词句一出,两人便各自生了感叹。
月清涟原本以为,凛辰多年来深居雪岭,甚少入世,是因为不喜尘世污浊,更无法理解人间烟火背后的美好。然而今日凛辰所作出的这半阙词,却让她深深为自己的偏见而感到惭愧。这凡间、这人世,一草一木、一丝一缕,在他的眼中都是美丽的。他不是不懂,只是将对苍生之爱藏在了心中,不曾说出口。他是护佑万物的上神,胸中自有丘壑,倒是她狭隘了。
而凛辰则恰恰相反,令他惊叹的,是月清涟广博的胸襟。之前阳潇说起月清涟是萧翊的谋士时,凛辰心中只以为她是打打杀杀闹着玩的。如今看来,以眼观物,而能见大局,月清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今日看山水,明日观朝堂,她这个谋士志在天下,确实实至名归。他现在倒是愈发好奇,真想看看若是真的将凡人的庙堂当成她的演武场,她又能做出一番怎样的宏图霸业来。
两人各怀心事,也不说话,只是会心一笑。月清涟这才注意到,脚下站的位置,是在一个巨大的……鸟巢里!这鸟巢全都用柔软的干草编织而成,还十分贴心地搭了一个凉棚遮阳。鸟巢的正中,还有一方棋盘、一张古琴,既能消闲、景致又好。在树冠上做了这样一番布置,可见安排这一切的人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想也不用想,这个人必然是凛辰了,他能把寸草不生的雪岭变成奇花异草的世界,自然也能在这旷野之中造出这样一个清雅的所在。
“帝君有心了”,月清涟轻轻一笑,径自执起了黑子,“可愿一战?”
“你怎知我便会让你先行”,凛辰看到月清涟这个不见外的小动作,与之前已经全然不同,心中说不出的开心,这开心便蔓延到了脸上。
月清涟没有回答他,只是她直觉觉得他一定会让她先行,便落下了第一子。凛辰也不甘落后,亦执了白子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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